暮色如墨,浸染着江陵城的青砖黛瓦。城外官道上,马蹄声急促如鼓,踏碎了残阳最后的余晖。甄宓一身素裙染血,鬓边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颊侧,手中缰绳几乎被她攥出水来。她身后,数骑紧随,郭子姌、徐晃、未名等人皆是面带焦灼,而被众人护在中间的曹子曦,伏在马鞍上,脸色惨白如纸,染血的铠甲随着马匹的颠簸微微晃动,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驾!”甄宓一声低喝,胯下战马朝着城门方向疾驰。守城的士兵望见熟悉的旗帜,不敢耽搁,连忙推开沉重的城门。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细碎的尘土,一路穿过熙攘的街巷,直奔城中最巍峨的建筑群——都督府。
府门前的卫兵早已察觉动静,见是徐晃等人归来,且神色凝重,忙上前接应。
“传全城最好的医者,快!”,徐晃率先下马安排。
甄宓翻身下马,她小心翼翼地抱起曹子曦,那纤弱的身躯轻得仿佛没有重量,让她心头一紧,脚步匆匆地穿过前院,沿途的仆役见此情景,皆是大气不敢出,纷纷退到一旁。
徐晃看大夫陆续赶来,心下松了口气,甚至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袍,转身便朝着府中曹操的住处狂奔而去。他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重,在寂静的都督府中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
“主公!主公!”徐晃的声音带着哭腔,远远传来,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曹操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抬头望去,只见徐晃衣衫褴褛,满身尘土与血迹,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刚到书桌前,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主公!大公子……大公子和大夫人……殁了!”徐晃的声音哽咽着,几乎不成调,“大小姐……大小姐也深受重伤,命在旦夕啊!”
“什么?”曹操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仿佛被惊雷炸响,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猛地站起身,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撞在书桌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一把揪住徐晃的衣领,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得如同野兽咆哮。
徐晃被他揪得喘不过气,却依旧哭着重复道:“大公子和大夫人……在归途遭遇伏击,已经……已经没了!大小姐重伤昏迷,现在还在后院,高烧不退啊主公!”
“不……不可能!”曹操踉跄着后退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闷得他喘不过气。他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沉稳孝顺的长子,那个温婉贤淑的儿媳,就这样离他而去了。他下意识地抬手扶住额头,指尖冰凉,眼前阵阵发黑,直觉一阵眩晕袭来。
“主公!”徐晃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曹操一把挥开。
“带我去!带我去见他们!”曹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后院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心口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
后院的空地上,两架简易的担架静静停放着,上面覆盖着白布。曹操颤抖着走上前,伸出手,却迟迟不敢揭开那层薄薄的布料。他怕,怕看到的是他最不愿面对的景象。
“大哥……”身旁的夏侯淳早已泪流满面,他看着曹操痛苦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揪痛,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曹操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白布。映入眼帘的,是曹昂和丁静宜毫无生气的脸庞。曹昂双目紧闭,眉头微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可那苍白的脸色和嘴角凝固的血迹,却昭示着他已然逝去的事实。
“昂儿……静宜……”曹操的声音颤抖着,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碰儿子的脸颊,却又怕惊扰了他。指尖触及的,是一片刺骨的冰凉,让他如坠冰窟。
“我的昂儿……为父对不起你啊!”曹操的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痛苦,“是为父害了你!”
曹操一直对这个长子寄予厚望,如今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份痛苦,几乎将他击垮。他紧紧握住曹昂冰冷的手,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心中的悔恨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在场的众人皆是垂首落泪,无人敢上前打扰。空气中弥漫着悲伤与绝望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而,这沉重的悲伤还未散去,另一边,曹子曦的住处又传来了紧急的消息。
郭子姌一路小跑,神色慌张地冲到曹操面前,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主公!不好了!子曦她一直高烧不退,气息越来越微弱,命在旦夕!请您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曹操本就悲痛欲绝的心神,再遭重创。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了血丝,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溅在身前的地面上,殷红一片。
“大哥!”夏侯淳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曹操,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大哥,您撑住啊!子曦还需要您!您不能倒下!”
曹仁也连忙上前,紧紧扶住曹操的另一侧手臂:“大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子曦还需要您!您一定要撑住!”
“快……带我去见阿曦!”
众人连忙搀扶着他,朝着曹子曦的房间走去。一路上,曹操耳边只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后院的房间外,几名医者正忙得焦头烂额,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看到曹操等人前来,他们连忙上前行礼,神色凝重。
曹操不顾众人阻拦,挣脱开夏侯淳和曹仁的搀扶,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内。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眉头紧锁。
屋内,曹子曦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原本灵动的双眼紧紧闭着,眉头痛苦地蹙在一起。她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却依旧不住地发抖,额头滚烫,显然是高烧不退。
床边,甄宓静静地站着,双眼早已哭肿,红肿得如同核桃一般。她神色憔悴,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曹操一步步走到床边,看着女儿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的疼痛如同刀割。他伸出手,指尖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曹珠连忙跪倒在曹操面前。她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声音带着哭腔道:“丞相,主子高烧不退,寻常的退烧药都已经用过了,根本不起作用!现在情况危急,必须马上退烧,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快想办法啊!”曹操猛地攥紧拳头,声音嘶哑地斥道,“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她的烧退下去!”
曹珠连忙磕头道:“丞相,奴婢已经和几位医者商议过了,如今唯有使用极寒之药龙胆草,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只是……”
“只是什么?”曹操急切地追问道,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曹珠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只是龙胆草此物极寒,且此次主子病情危重,需大剂量使用方可奏效。但……但大剂量使用极寒之药,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尤其是……尤其是有碍子嗣……”
说完,曹珠便死死地低着头,不敢去看曹操的脸色,浑身微微颤抖着,等待着他的决定。
“有碍子嗣?”曹操如遭雷击,猛地后退几步,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他踉跄着靠在门框上,胸口又是一阵气血翻腾。子曦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早已盼着她日后能觅得良人,生儿育女,幸福安稳地过一生。可如今,却要在女儿的性命和子嗣之间做选择!
“大哥!”曹仁连忙上前扶住他,急切地说道,“大哥,现在保命要紧啊!子嗣之事固然重要,但若是连命都没了,一切都无从谈起!子曦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这么没了!”
曹操紧紧抓住曹仁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可我……我怎么向你嫂子交代啊!”,阿英(丁夫人)若是知晓女儿日后无法生育,该会何等伤心!
就在这时,床上的曹子曦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咳嗽声撕心裂肺,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溅得满脸都是,染红了胸前的被褥。
“曦儿!”甄宓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扑到床边,伸出手想要擦拭她脸上的血迹,口中喃喃道,“曦儿,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此刻的甄宓,早已将一切抛之脑后,什么礼法,什么规矩,都比不上曹子曦的性命重要。她只想让眼前这个她视若珍宝的女子活下来,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她转头看向桌案,那里早已摆着一碗熬好的龙胆草药汤,冒着袅袅热气。方才曹珠与医者商议过后,便立刻让人去寻了龙胆草,熬制而成,只是一直等着曹操的命令,未曾敢喂给曹子曦。
甄宓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到桌案前,拿起那碗药汤,便要往曹子曦口中喂去。
“等等!”曹操连忙开口阻止,心中的挣扎还未平息。
可甄宓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走到床边。她试图撬开曹子曦的嘴,却发现曹子曦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药。
看着曹子曦痛苦的模样,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声,甄宓心中的焦急与恐惧达到了顶点。
甄宓深吸一口气,端起药碗,将那碗极寒的龙胆草药汤一饮而尽。药汤入口,冰冷刺骨,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她没有丝毫停顿,俯下身,对着曹子曦的唇,缓缓渡了过去。她用舌尖轻轻撬开曹子曦紧闭的牙关,将口中的药汤一点点渡进她的口中。
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曹操、夏侯淳、曹仁等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竟忘了反应。他们从未想过,甄宓竟会如此不顾一切,用这种方式给曹子曦喂药。
甄宓的动作温柔而坚定,每一次渡药,都小心翼翼。她能感受到曹子曦微弱的吞咽动作,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曹子曦的脸上,与血迹混合在一起。
郭子姌站在一旁,看着曹操的神情,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她知晓甄宓与曹子曦之间有着不一般的情谊,也怕曹操会从中察觉出什么。但此刻,曹操的目光紧紧锁在曹子曦身上,眼中满是担忧与急切,显然是只关心女儿的安危,并未多想其他,只当甄宓是为了救子曦才如此不顾礼法。
一碗药汤,就在这样诡异而紧张的氛围中,被甄宓一点点渡进了曹子曦的口中。
喂完药,甄宓直起身,脸色因那极寒的药汤而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但她的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曹子曦,充满了期盼。
曹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对着众人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好生照顾子曦,寸步不离!若是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说完,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转身离开了房间。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他早已心力交瘁,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夏侯淳和曹仁连忙跟上,担忧地护在他身旁。
屋内,只剩下郭子姌、夏侯语、曹珠和朱穗等人。
甄宓坐在床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曹子曦苍白的脸庞,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上残留的血渍和泪水。她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眼中满是疼惜。
“你们也回去休息吧”,甄宓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连日奔波,你们也都累了。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不用担心”
郭子姌看着甄宓憔悴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心疼。她知晓甄宓此刻的心情,也明白她想要独自陪伴在曹子曦身边的心思。于是,她点了点头,对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轻声道:“那我们就在门外守着,有任何情况,主子随时传唤我们”
说完,便带着众人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留给甄宓和曹子曦两人独处的空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内压抑已久的哭泣声终于爆发出来。甄宓再也忍不住,伏在床边,失声痛哭。连日来的恐惧、悲伤、焦虑,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她怕,怕曹昂夫妇的悲剧再次上演,怕她会失去曹子曦这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紧紧握着曹子曦冰冷的手,泪水浸湿了被褥,口中一遍遍喃喃道:“曦儿,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活着……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时间一点点流逝,漫漫长夜,对于甄宓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不敢合眼,生怕自己一睡着,就会错过曹子曦醒来的瞬间,生怕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天人永隔的景象。
后半夜的时候,曹子曦的高烧终于缓缓退了下去。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些许,不再像之前那般惨白。
甄宓心中一喜,连忙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感受到那不再滚烫的温度,泪水再次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一次,却是喜悦与欣慰的泪水。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床上的曹子曦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一睁开眼,强烈的光线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浑身传来的剧烈疼痛,以及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涩感,让她不由自主地低低呻吟了一声:“水……水……”
甄宓猛地抬起头,看向床上,当看到曹子曦睁开的双眼时,整个人都激动得浑身颤抖。
“曦儿!曦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甄宓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与哽咽,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曹子曦的脸颊,指尖微微颤抖,“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多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甄宓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曹子曦的手背上,带着温热的触感。
曹子曦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她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甄宓,嘴角艰难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虚弱却温柔的笑容。她缓缓抬起手,用尽全力,轻轻拭去甄宓脸上的泪水,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调侃:“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曹子曦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气若游丝,却带着她独有的娇憨与温柔。那抹浅浅的笑意,如同寒夜中骤然亮起的星子,瞬间驱散了甄宓心中积压的所有恐惧与绝望。
甄宓握住她微凉的手,泪水却流得更凶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破涕为笑道:“都成这副模样了,还惦记着漂亮不漂亮,真是个呆子”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曹子曦掌心的纹路,那熟悉的触感让她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却又被无尽的喜悦填满,“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一夜,我有多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火上烤着,生怕一闭眼,你就……”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将曹子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温度,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心。
曹子曦轻轻眨了眨眼,眼神渐渐清明了些,喉咙里的干涩感越来越强烈,让她忍不住再次轻唤:“水……我快渴死了。”
“哎,水来了,水来了!”甄宓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松开曹子曦的手,转身快步走到桌边。桌上早已备好了温凉的白水,是她一夜未眠,每隔半个时辰便换一次的,就怕曹子曦醒来时口渴,又怕水温不当刺激到她。
她端起水杯,快步回到床边,轻轻将曹子曦的上半身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她的手臂微微用力,稳稳地托着曹子曦的后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
“慢点喝,别急,小心呛到”,甄宓将杯沿凑到曹子曦的唇边,柔声叮嘱道。
曹子曦确实渴极了,温热的水流滑入口中,滋润着干涸的喉咙,让她瞬间觉得通体舒畅了不少。她贪婪地喝了几口,直到喉咙的灼烧感缓解了些,才缓缓停下,靠在甄宓温暖的怀抱里,微微闭上了眼睛。
甄宓身上的气息很熟悉,是她惯用的兰草香,混着淡淡的硝烟味,却奇异地让人安心。曹子曦贪婪地嗅着这熟悉的味道,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昏迷前的画面——大哥曹昂挡在她和大嫂身前的背影,大嫂丁静宜最后的笑容,还有耳边呼啸的风声与厮杀声……
那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的心猛地一揪,原本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紧蹙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迷茫。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在屋内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在甄宓的脸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大嫂呢?”
甄宓托着曹子曦后背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最怕的就是这一刻,怕曹子曦醒来后询问曹昂和丁静宜的下落,怕那份残酷的真相再次击垮这个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少女。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眼眶瞬间又红了。她别过脸,不敢去看曹子曦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声音低哑得如同蚊蚋:“曦儿……大夫人她……她殁了”
“殁了?”曹子曦的眼神猛地一滞,仿佛没有听懂这个词的意思,她怔怔地看着甄宓,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大嫂她……殁了?”,甄宓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曹子曦的心上。她浑身一震,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靠在甄宓怀里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瞳孔放大,里面充满了不敢置信与无尽的悲痛,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脑海中,大哥曹昂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小时候,他总是背着她在府里奔跑,为她摘树上最高的果子;长大后,他成了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却依旧会在她受委屈时温柔地安慰她;出发前,他还笑着对她说,等这次回来,就带她去游遍江南的山水……
还有大嫂丁静宜,那个总是温柔浅笑的女子,会为她缝好看的衣裳,会在她生病时彻夜守在床边,会轻声细语地教她读书写字……
回忆击垮了她,这一刻,眼泪夺眶而出。她蜷缩在甄宓的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地哭泣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甄宓的肩膀被她的泪水浸湿,随着她的抽泣声微微颤动。她轻轻拍着曹子曦的后背,柔声安抚道:“哭吧,曦儿,把所有的伤心都哭出来就好了”,她能做的,只有紧紧抱着她,给她一丝温暖与支撑,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