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城外,官道尽头,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队正缓缓接近。
为首一将,正是曹仁。
他满身尘土,神情凝重,身后的士卒更是个个带伤,盔甲残破,这是从冀州连番血战中好不容易突围出来的残兵。
望见平原城墙头那面熟悉的“袁”字大旗,所有人的眼中都迸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可随着距离拉近,曹仁心中的警兆却越来越盛。
城头之上,旗帜虽在,却死寂得可怕,不见巡逻士卒的身影。
更诡异的是,城门大开,吊桥放下,仿佛一座空城,正张开巨口等待着他们。
没有迎接的队伍,只有风吹过城楼发出的呜咽声。
“不对劲。”曹仁猛地勒住马缰,身后的队伍随之停下。
他眯起眼,久经沙场磨砺出的直觉像一根针,狠狠刺着他的神经。
“元让!”他沉声喝道。
独眼的夏侯惇催马而出:“兄长,有何吩咐?”
“你带百名亲卫,前去探查。记住,只到城门口,若有异动,立刻鸣镝示警,绝不可恋战!”曹仁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夏侯惇轰然应诺,点起一百精锐,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城门。
他心中虽有疑惑,但对袁谭的信任,以及对入城休整的渴望,让他放松了一丝警惕。
马蹄踏在吊桥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然而,就在夏侯惇的马头即将探入城门洞的瞬间,一道箭影毫无征兆地从门洞阴影中爆射而出!
“是吕布!”夏侯惇的独眼中迸发出无尽的恐惧,他拼尽全力才在电光石火间举刀格挡。
“铛!”一声巨响,夏侯惇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从刀上传来,虎口瞬间崩裂,整个人被硬生生从马背上震飞出去。
他带来的百名亲卫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片箭雨钉死在地上。
血雾喷涌,残肢横飞,惨叫声四起,一百名曹军精锐,在一个呼吸之间,就被屠戮殆尽。
吕布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夏侯惇,发出一阵轻蔑的狂笑,笑声在空旷的城外回荡,充满了戏谑与残忍。
夏侯惇连滚带爬地翻身上了另一匹无主战马,头也不回地向本阵狂奔而去,吕布的笑声如跗骨之蛆,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兄长!兄长!”夏侯惇的声音嘶哑而绝望,他冲回阵前,翻身落马,单膝跪地,“袁谭已死!城中……是吕布的伏兵!”
“什么?”曹仁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险些栽下马去。
身旁的夏侯渊急忙扶住他。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他看着远处城头之上,那面“袁”字大旗被悍然砍断,一面张扬狂放的“吕”字帅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全军。
但曹仁毕竟是曹仁,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拔出腰间佩剑,剑指前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曹氏子弟,没有束手就擒的懦夫!全军列阵,迎敌!”
话音未落,平原城门大开,吕布一马当先,身后铁骑洪流奔涌而出。
“杀!”曹仁双目赤红,与夏侯渊、夏侯惇兄弟三人,呈品字形,决死般地迎向了那个魔神般的身影。
三英战吕布的场面再度上演,然而这一次,没有虎牢关的意气风发,只有英雄末路的悲壮。
刀光剑影中,兄弟三人联手竟也只能勉力支撑,吕布的方天画戟每一次挥动,都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正当三人岌岌可危之际,侧翼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和密集的马蹄声。
曹仁心中一凛,以为是敌军援兵,定睛看去,却见一面“文”字大旗。
是文丑!
他不是应该在袁绍军中吗?
只见文丑率领着一支骑兵,如一柄尖刀,狠狠地从侧面凿穿了曹军本就脆弱的阵线。
腹背受敌,大势已去!
“撤!向西面密林撤退!”曹仁发出杜鹃啼血般的怒吼,他被吕布一戟击退,拨马便走。
夏侯兄弟紧随其后,三兄弟在亲卫的拼死掩护下,带着不足千人的残兵,狼狈地逃向了西边的密林。
身后,吕布与文丑的军队如狼群般紧追不舍。
密林深处,夜色渐浓。
劫后余生的曹军士卒背靠着大树,剧烈地喘息着。
连续的奔逃与血战,早已耗尽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众人以为暂时安全,可以稍作喘息之时,林中暗处,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号角声。
紧接着,四面八方,无数骑兵从树木的阴影中猛冲而出!
他们并不进行大规模决战,而是一轮箭雨过后,便用长矛进行短暂而致命的冲锋,一击即走,旋即隐没于黑暗之中,稍作调整,又从另一个方向再度袭来。
“举盾!结圆阵!”曹仁目眦欲裂,嘶声指挥。
然而,疲惫至极的士卒根本无法维持有效的盾阵。
箭矢穿透盾牌的缝隙,长矛轻易地洞穿了士卒的身体。
每一次冲锋,都会带走几条生命。
盾阵在连环的冲击下支离破碎,士卒的心理防线也随之崩溃,开始四散奔逃,却又被黑暗中游弋的骑兵一一猎杀。
曹仁挥舞着已经卷刃的长刀,拼死抵抗着,可他砍倒一个敌人,立刻又有两个敌人从暗处扑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心悸的号角声与马蹄声,竟毫无征兆地完全消失了。
整个密林,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伤兵痛苦的呻吟。
幸存的曹军士卒面面相觑,惊魂未定。结束了吗?他们走了?
曹仁拄着刀,半跪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警惕地环视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不减反增,甚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