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驿站后厨,那盏油灯的火苗,似乎也沾染了“灾星小队”新晋的晦气,跳动得格外微弱而不稳定,将众人脸上那混合着劫后余生的疲惫、被孤立的憋闷以及…一丝对未来彻底迷茫的阴郁表情,映照得如同鬼魅。
“灾星小队”的名声,如同瘟疫般在黑矿区底层迅速扩散开来。带来的直接后果,不仅仅是社会性死亡和物资获取困难,更是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孤立感。仿佛他们周围真的形成了一个“倒霉力场”,让所有生灵退避三舍。
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玲珑殿下那位如同影子般的侍卫,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后厨门口,打破了令人难堪的沉寂。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福是祸?是来追究枯骨村“意外”的连带责任?还是来宣布新的…送死任务?
侍卫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凡身上,语气一如既往地毫无波澜:
“枯骨村调查任务,结算。”
结算?众人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抱有的期待。虽然过程惊悚,结局荒诞,但…他们好歹…算是完成了调查?还…意外收集到了“剧本残页”这种惊天秘闻(虽然差点要了命)?殿下…会给予报酬吗?哪怕一点点,也能缓解眼下捉襟见肘的窘境啊!
林凡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请侍卫大人示下。”
侍卫手腕一翻,掌中出现了一枚…不是煞晶,也不是灵材,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特殊、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纸?
那纸看起来颇为厚重,边缘镶嵌着细密的暗纹,中央用某种朱红色的、仿佛凝固的血液书写的复杂符文,透着一股…不祥的契约气息。
“任务评估:”侍卫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初步查明枯骨村异常为人为伪装(‘剧组’设定),获取关键信息物‘剧本残页’一件(已回收),风险评估…超额完成(引动‘天罚’级干预)。”
超额完成?林凡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评价…可真够“客观”的。
“综合评定:任务完成度…乙上。”侍卫继续道,“根据殿下‘战略投资协议’条款,此次任务报酬为…”
他顿了顿,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词:
“…‘黑煞驿站内部流通抵债券’,面额…五百。”
抵…抵债券?!还是内部流通的?!面额五百?!
后厨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懵了!就连一向冷静的冷面,眼神都出现了一丝呆滞。
报酬…不是煞晶?不是资源?而是…债券?!还是驿站内部流通的?!这玩意…有什么用?!能买米吗?能还债吗?!听起来怎么像…空头支票?!还是那种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花的空头支票?!
宁采臣第一个跳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抵…抵债券?!侍卫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拼死拼活,差点被雷劈死,就…就换来几张…纸?!还是只能在驿站内部用的纸?!”
侍卫面无表情地看了宁采臣一眼,眼神如同看一个不懂事的傻子:“此‘抵债券’,乃殿下特许发行,以驿站未来收益及部分固定资产为抵押,可在驿站范围内,抵扣一切消费、债务及部分特定任务押金。价值…稳定。”
价值稳定?众人心中一片冰凉。在黑矿区这种朝不保夕的地方,所谓的“稳定”,往往意味着…贬值空间有限,但也别指望升值!说白了,就是一张…限定范围的…代金券?!还是自家老板发行的代金券?!
这特么跟没给报酬有什么区别?!甚至更糟!因为这玩意把他们更进一步地绑死在了驿站这艘破船上!想用这“钱”,就得继续给驿站卖命!
“可是…侍卫大人…”玄尘子也急了,老脸皱成了苦瓜,“…我们…我们现在急需的是实实在在的煞晶啊!哪怕少点也行!这债券…它…它不当吃不当喝啊…”
“煞晶?”侍卫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驿站近期资金流紧张,所有外部任务报酬,优先以‘抵债券’形式发放。此乃殿下新政。要么接受,要么…任务视为未完成,债务豁免条款…重新评估。”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要么拿着这擦屁股都嫌硬的“债券”闭嘴,要么就回到之前那永无出头之日的债务地狱!
众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期待,被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林凡看着侍卫手中那张散发着不祥光泽的“抵债券”,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报酬,这是…更高级的枷锁!是玲珑殿下用来进一步控制他们、榨取他们“价值”的新手段!
用殿下自己的“债”,来支付他们卖命的“酬劳”,然后让他们用这“酬劳”,继续消费在殿下的地盘上,为殿下创造更多的“价值”…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令人绝望的闭环!他们就像拉磨的驴,眼前吊着的胡萝卜,都是主人画出来的饼!
“此外,”侍卫仿佛嫌打击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将那张抵债券递给林凡,“此债券…可转让。”
可转让?众人又是一愣。
侍卫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若你们能找到…愿意接手的人。”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如丧考妣的表情,转身离去,留下那句充满讽刺的话在空气中回荡。
可转让?找个愿意接手的傻子?
在这“灾星小队”名声臭遍黑矿区的当下,谁会愿意接手他们这烫手山芋般的“债券”?怕是白送都没人要!这根本就是一句空话!
林凡拿着那张沉甸甸、却轻飘飘的“五百面额抵债券”,感觉它比一座山还要沉重。
五百…
用命换来的…
只能在驿站内部流通的…
几乎无法转让的…
“债”的凭证。
这恐怕是修仙界有史以来,最奇葩、最侮辱人的“报酬”了。
宁采臣一屁股瘫坐在地,失魂落魄:“…债券…呵呵…殿下…真是…好手段啊…这是要把我们…彻底变成…她的…‘固定资产’啊…”
玄尘子唉声叹气,老泪纵横。
老饕看着债券,又看看空锅,眼神绝望。
小咪把脸埋进了爪子里。
冷面默默擦刀,刀锋划过空气,发出嘶哑的鸣响,仿佛在哀悼什么。
林凡将那张抵债券紧紧攥在手中,冰凉的触感刺痛着他的掌心。
他的摆烂修仙之路,在收获了“灾星”恶名之后…
终于…
连“报酬”…
都变成了一种…
新型的…
“债”。
他们拼尽全力,试图在剧本的夹缝中挣扎求生…
换来的…
却是一张…
通往更深处…
债务牢笼的…
单程票。
这修仙,真是…越修越穷,越穷越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