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土路上走了多久。日头毒辣,晒得他头皮发烫,嘴唇干裂出一道道血口。脚下的草鞋早已磨穿,尖锐的石子硌得他脚底生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饥饿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他最后一点力气,胃里空得发慌,一阵阵眩晕不断袭来。
他身上的粗布衣衫被汗水、尘土和之前垃圾堆的污秽浸染得看不出本色,紧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散发着酸馊的气味。头发板结粘连,脸上满是污垢,只有一双眼睛,还残留着一丝近乎熄灭的、对生存的本能渴望。
几天前,在一个稍微大点的镇子外,他跪在尘土里乞讨了整整一天,才终于有一个心善的老婆婆,或许是看他实在可怜,偷偷塞给了他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杂粮干饼。这半块干饼,成了他接下来几天唯一的食粮。他像对待珍宝一样,用破布小心包着,每天只敢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含在嘴里慢慢化开,用唾液艰难地湿润后咽下,以此吊着性命。
玄尘子师尊的意念已经沉寂了很久,那缕残魂似乎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只有在林凡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时,才会勉强传递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证明其尚未彻底消散。
这天黄昏,林凡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蹒跚着走进一片荒凉的山坳。两侧是光秃秃的土丘,路上不见行人,只有枯黄的杂草在干燥的热风中瑟瑟发抖。他打算找个背风的角落,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
就在他转过一个土坡,看到前方有一处废弃的、半塌的土窑洞,眼中刚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时——
“站住!”
一声粗野的喝骂从旁边乱石后响起!紧接着,三个穿着破烂、面带凶悍之色的汉子跳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手里拿着削尖的木棍和生锈的柴刀,眼神如同饿狼般,贪婪地上下打量着林凡。
是劫道的流匪!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怀中那用破布包裹的、仅存的半块干饼死死捂住。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嘿!穷要饭的!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给老子交出来!”为首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晃着手中的柴刀,狞笑着逼近。
“大…大哥…我…我什么都没有…就是个要饭的…”林凡声音沙哑,带着恐惧的颤抖,身体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微微晃动。
“放屁!”另一个瘦高个劫匪眼尖,看到了林凡护在胸前的动作,立刻冲上前,一把揪住林凡的破衣领,恶狠狠地骂道:“藏了什么?拿出来!”
“没…真的没有…”林凡拼命挣扎,但他那点力气,在劫匪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搜他!”刀疤脸不耐烦地喝道。
瘦高个劫匪粗暴地撕扯着林凡的衣衫,轻易地就从他怀中抢过了那个破布包。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里面那半块黑乎乎的干饼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极度失望和恼怒的神色。
“妈的!就这?半块喂狗的饼子?!”瘦高个劫匪气得将破布扔在地上,狠狠一脚踩了上去。
“真他娘的晦气!碰上个比我们还穷的痨病鬼!”第三个矮胖劫匪啐了一口唾沫。
林凡眼睁睁看着那半块维系生命的干饼被抢走、被践踏,眼睛瞬间红了!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如同濒死的野兽般扑了上去,想要抢回来:“还给我!那是我的吃的!”
“滚开!”刀疤脸劫匪不耐烦地一脚踹在林凡的肚子上!
“呃啊!”林凡惨叫一声,瘦弱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摔去,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剧痛从腹部蔓延至全身,他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呸!穷鬼!”瘦高个劫匪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沾满尘土的干饼,最终还是弯腰捡了起来,胡乱塞进自己怀里,骂骂咧咧道:“蚊子腿也是肉!总比没有强!”
三个劫匪又对着蜷缩在地、如同死狗般的林凡踢打辱骂了几句,见实在榨不出任何油水,这才悻悻地转身,消失在暮色渐浓的山坳里。
地上,只留下林凡一个人,在逐渐冰冷的尘土中,痛苦地喘息着。腹部火烧般疼痛,全身骨头像散了架,而比身体疼痛更甚的,是那种…彻彻底底的绝望。
最后一点活命的希望…被抢走了。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泪水混合着泥土,从他干涸的眼角滑落。他甚至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玄尘子师尊那微弱到极致的意念,如同游丝般,再次颤巍巍地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与无力:
“…徒…儿…撑…住…”
“…为师…感知…前方…窑洞…或可…暂避…”
林凡艰难地抬起头,望向不远处那个黑黢黢的废弃窑洞。那里面,或许能挡一挡夜风,但…没有食物,没有水,他还能撑多久?
他用手肘支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如同蠕虫般,朝着窑洞的方向爬去。身后,是他被抢走、被践踏的梦想,和一条…似乎即将走到尽头的…绝路。
他的摆烂修仙之路,
在无尽的流浪中…
遭遇了…
夺走最后希望的劫匪。
雪上加霜,
已不足以形容…
这…
坠入深渊前…
最后的…
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