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蜷缩在废弃土窑洞的角落里,冰冷的土壁硌着他瘦削的脊背,腹部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比身体疼痛更甚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冰冷——最后半块救命的干粮被抢走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灯,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玄尘子师尊的意念微弱得如同游丝,再也传递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是本能地依附着他这具即将崩溃的凡躯,一同等待着最终的湮灭。
窑洞外,夜色渐浓,风声呜咽,如同鬼哭。
就在林凡意识模糊,濒临昏厥之际,一阵隐约的、却异常清晰的嘈杂声,夹杂着愤怒的咆哮和凄厉的惨叫,顺着风…猛地灌入了窑洞!
声音的来源,似乎并不远,正是刚才那三个劫匪消失的方向!
林凡猛地一个激灵,强忍着剧痛,挣扎着爬到窑洞入口,扒着冰冷的土石边缘,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月光惨淡,勉强照亮了山坳中的一片空地。而眼前的景象,让林凡瞬间屏住了呼吸,瞳孔因震惊而收缩!
只见空地上,那三个不久前还凶神恶煞的劫匪,此刻…正如同疯狗一般,在自相残杀!
“王八蛋!你敢独吞!”刀疤脸劫匪目眦欲裂,脸上鲜血淋漓,正挥舞着生锈的柴刀,疯狂地劈砍着那个矮胖劫匪!
矮胖劫匪一边狼狈躲闪,一边声嘶力竭地反驳:“放你娘的屁!那饼子是你自己没拿稳掉地上的!”
“老子亲眼看见你藏怀里了!还想抵赖!”瘦高个劫匪竟然也加入了战团,手持削尖的木棍,不分青红皂白地朝着两人乱捅,嘴里污言秽语不断,“两个杂种!都想吃独食!”
三人彻底红了眼,仿佛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柴刀劈砍,木棍捅刺,拳打脚踢……招招狠辣,直奔要害!他们抢夺的焦点,似乎正是……那半块被踩脏了的、黑乎乎的杂粮干饼!此刻,那半块饼子早已在撕扯中碎成了渣,混着泥土和血迹,散落一地,但他们仿佛看不见,依旧为了这微不足道的东西以命相搏!
“噗嗤!”一声闷响!瘦高个劫匪的木棍,好巧不巧地…捅进了刀疤脸劫匪的大腿!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啊——!我杀了你!”刀疤脸吃痛,狂性大发,反手一刀,竟然砍中了瘦高个劫匪持棍的手臂!几乎将他的小臂斩断!
矮胖劫匪见有机可乘,想从背后偷袭刀疤脸,却被刀疤脸回身一脚踹中心窝,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块岩石上,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眼看就不活了!
转眼间,三个劫匪…两死一重伤!
刀疤脸劫匪大腿血流如注,拄着柴刀勉强站立,看着地上同伴的尸体和散落的饼渣,似乎才从疯狂的厮杀中清醒过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茫然。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猛地咳出一大口血,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后脑勺…恰好磕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一切,重归死寂。
月光下,三具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血泊中,那半块引发血案的干饼碎渣,混合着泥土和暗红的血液,显得格外刺眼。
林凡趴在窑洞口,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忘记了。他怔怔地看着这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的血腥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了半块饼子?
内讧?
全军覆没?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想起了…那提纯后的、沉寂的厄运本质!
是…是它?!
它…它又生效了?!
以这种…完全被动、毫无征兆、却又巧合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
这一次,没有香蕉皮,没有茅坑,只是…一次寻常的分赃不均(如果那半块脏饼也算“赃”的话)?却引发了如此惨烈的后果!那三个劫匪,仿佛被无形的厄运之手拨弄,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最荒诞、最残酷的方式…走向了自我毁灭!
林凡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劫匪死了而高兴(他早已麻木),而是因为…对这种无形力量的恐惧!这力量,不受他控制,不分敌我(劫匪固然可恨,但罪不至死?),只遵循某种…混乱而致命的因果律!
它…永不缺席。
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惊悚的方式登场。
“师…师尊…”林凡用意念微弱地呼唤,声音带着颤抖,“您…您看到了吗…”
玄尘子师尊的意念波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了然,更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看到了…”
“…厄运…已成本源…”
“…如影随形…触之即发…”
“…福兮…祸之所伏…”
“…徒儿…你…好自为之…”
林凡沉默了。他看着远处那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饥饿绞痛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劫匪遭了报应。
可他呢?
他失去的干粮,再也回不来了。
这厄运…到底是在帮谁?又或者…它只是在无差别地…制造混乱和毁灭?
他缓缓缩回窑洞深处,重新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窑洞外是死寂的杀戮现场,窑洞内是濒死的饥饿和寒冷。
厄运永不缺席。
但希望…又在哪里?
他的摆烂修仙之路,
在绝境中…
再次见证了…
厄运本质的…
无声且残酷的…
彰显。
这报应…
没有带来任何快慰,
只留下了…
更深的…
寒意与…
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