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依旧咸腥,日子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重复中缓慢流淌。林凡蜷居在这座名为“望归”的小渔村里,像一粒被海浪冲上沙滩的沙子,努力将自己埋进这凡俗的烟火气中,试图遗忘那悬于头顶的神魔通缉令和早已崩塌的过往。
他跟着老渔民李老头,日复一日地出海、撒网、收网。皮肤被海风和烈日磋磨得黝黑皲裂,手掌的老茧一层叠一层,曾经那点属于“修仙者”的脆弱早已被粗糙的现实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他学会了辨认潮汐,学会了修补渔网,甚至能在颠簸的小船上站稳脚跟。他沉默寡言,干活卖力,村里人渐渐习惯了这个来历不明却肯吃苦的少年,只当他是个运气差些的普通孤儿。
然而,林凡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如同刻在骨子里的印记,并不会因为跌落凡尘而消失。
他的“厄运”,似乎也…跟着一起“凡俗化”了。
不再是引动规则崩溃、让大能者倒霉的宏大叙事,而是变成了…渗透在柴米油盐中的、令人啼笑皆非的琐碎烦恼。
比如今天。
天色微明,薄雾未散。林凡和李老头摇着吱呀作响的破旧木船,来到一片往常鱼群还算活跃的海域。李老头经验老道,眯着眼看了看海面波纹,选定位置,示意林凡准备撒网。
“小子,看好了,这网下去,少说也能捞上几斤鲳鱼。”李老头难得心情不错,指点道。
林凡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沉重湿滑的渔网奋力撒出。动作依旧有些笨拙,但比起初来时已熟练不少。渔网在空中展开一个不算完美的扇形,噗通一声没入海中。
等待。海面只有波浪轻拍船舷的声音。
片刻后,李老头示意收网。林凡和他一起,喊着号子,用力将缆绳往回拉。
网很沉。比往常似乎要沉一些。
李老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嘿!看来今天有大家伙!”
林凡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沉甸甸的感觉…不像是鱼群,倒像是…捞到了一堆破烂?
果然!
当渔网终于被拖出水面时,两人都愣住了。
网里…没有一条鱼。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网兜的…破鞋?!
各式各样,大小不一,有磨破了底的草鞋,有开了口的布鞋,甚至还有一只…颜色鲜艳、但只剩一只的女式绣花鞋?!它们被海水浸泡得肿胀变形,和海草、贝壳纠缠在一起,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臭和海腥的怪味!
李老头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气得胡子直抖:“晦气!真他娘的晦气!哪个天杀的把垃圾倒海里了?!这一网白的!白白浪费老子半天功夫!”
林凡默默地看着那一网破鞋,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一片平静,甚至…有点想笑?
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只不过,以前是让天道剪辑师蓝屏,现在是让老渔民网兜里装满破鞋。
“还愣着干啥?!”李老头没好气地吼道,“赶紧把这些晦气东西清理掉!重新下网!”
林凡认命地开始动手,将那些湿漉漉、滑腻腻的破鞋一只只从网里摘出来,扔回海里。动作间,他的手指被一只破草鞋的锋利边缘划了一道口子,渗出血珠。他面无表情地舔了舔伤口,继续干活。
一整天,他们的运气都背到了家。重新下的网,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只捞到几条手指长的小鱼苗,还不够塞牙缝。返航时,夕阳将海面染成橘红色,景色壮美,但船上的气氛却异常低迷。
李老头骂骂咧咧地计算着今天的损失,林凡则低着头,看着自己又添新伤的手掌。
这就是他现在的“厄运”。不致命,却如附骨之疽,无孔不入地破坏着他赖以生存的营生,让他在这最底层的挣扎中,也显得格外艰难。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间漏风的茅草屋,林凡舀起一瓢冰冷的淡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压下喉咙里的干渴和胃里的空虚。他看着水中自己那张黝黑、粗糙、带着几分麻木的脸,恍惚间,几乎要忘记自己曾经是谁。
只有在这种时候,当那点微不足道却又持之以恒的“倒霉”事件发生时,他才会清晰地意识到——林凡还是那个林凡。哪怕修为尽失,沦为凡人,那点招灾惹祸的本事,倒是…一点没丢。
他躺倒在冰冷的草铺上,拉过那件破旧的粗布衣服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厄运依旧。
生活…也还得继续。
明天,还得出海。
但愿…能网上来点…能吃的东西吧。
他的摆烂修仙之路,
在沦为渔村少年后…
成功证明了…
倒霉蛋的本质…
并不会因为…
生活环境的降级…
而有任何改变。
这体质…
真是…
一如既往的…
稳定发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