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眘闭上眼睛，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规律，只是没想到华夏又出现了这等惨样！
“从上京吃到燕云，又从山东东路吃到南通州，从南京路吃到临兆府路！吃得十不存一！”胡雍说话的时候毫无表情，但赵眘与辛弃疾却是觉得一股寒流自脚底起，全身快冻得僵了！
“跟那时候比，完颜亮虽然凶残，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宗室与女真贵族并不这样想，难道还让他们去尊重自己的食物吗？哎！陛下，你会去尊重猪狗鸡鸭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赵眘强压怒气道。
“女真也不全是蠢人，有人看不过眼，比如完颜亶哥哥，比如完颜亮，比如我，我们三个是堂兄弟，但我们都自小读书，明理！我们自然无法真当汉人是猪狗牛羊！”
然而完颜亮却杀了完颜亶自立，不过赵眘与辛弃疾并没有插嘴，等待胡雍后面的言语。
“亶哥哥是第一个要推行汉化的，但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想要变化，又不想得罪人，再加上骄横跋扈的宗室，他的政策几乎没有任何成果！”
“在宗室贵族的强力反对下，他变了，变得暴躁易怒！”说着看了一眼赵眘。
“你瞧我作甚！说你的事！”赵眘脑门青筋暴跳！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完颜亮利用亶哥哥的性格缺陷，纠结了一帮反对他的人，杀了他，顺道开始屠杀宗室！
看得出来，完颜亮是一个狠辣的人，杀人不眨眼！
他的目的也是变法汉化，在他的屠刀下，推行得还较为顺利！你们也看得出来，咱们的朝服也改了，礼仪也改了，说话也彬彬有礼了！”
“这些面上的东西自然好些，真正动到他们利益了便又难了！”赵眘插口道。
“不错！”胡雍点了点头，“完颜亮也陷入了困境！但你们这一次帮他完全解决了所有障碍！宗室的公信力跌到了谷底，完颜昂，完颜鲁德已死，完颜宗宪也死了，宗室中有号召力，能带兵的便死绝了！没有兵，没有将！宗室无能为力！”
“那完颜亮推进变法不是好事么？”赵眘皱眉问道。
“陛下说得对，但不全对！对他来说是好事，但是对百姓，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事！”
“怎么说？”
“在他眼中，百姓不是两脚羊，而是产生利益的工具，或者说农具！他想要消灭宗室，那是因为宗室将百姓视作两脚羊，让这些农具产生不了足够的利益！换而言之，宗室与贵族动了完颜亮的利益！这么说，未知陛下好理解么？”
赵眘凝重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所谓变法，其实是两个不同利益集团的争斗而已！”
“不错，只是百姓对这两批人的价值不同而已！而且宗室一倒，百姓日子只会更难过！”
“为何？这没有道理！”辛弃疾问道。
“你想啊，现在整个大金都是他完颜亮说了算，他要什么，他要南侵大宋，自然要让工厂开足火力，要让工厂全开，自然要全力盘剥百姓！”
“这么说，咱们去这一趟，反倒加快了他南侵的步伐！”辛弃疾有些懊恼！
“着啊！”胡雍反倒笑嘻嘻。
“你说他会全力盘剥百姓，此言可有证据么？”赵眘抓住了其中的差异，他到底会不会变本加厉地盘剥百姓，都是胡雍所言，并无实证！
“太后徒单氏，完颜亮之前对她可是尊敬至极，虽然不是生母，但着实对他极好，政变时若无徒单氏支持，只怕也不能成功！然后——便被完颜亮杀了！
完颜亮有一句名言，无论亲近远疏，尽拿天下美女做我的妻子！屠杀宗室后，他又将宗室中有姿色的妇人尽数纳入后宫，供其淫乱！其中不单有堂兄弟的妻妾女儿，甚至还有他的伯母！
除此之外，他看中的女子，有让他夫休妻的，有让妻杀夫的，又让其父戍边的，凡事种种，不计其数！”
赵眘眉头皱成了川字：“还有那个重节！”
“咦，你还知道重节之事？”
“我只知重节是他女儿，当真荒唐！”赵眘不屑地摇摇头！
“什么？那个女子，我还以为是她的宠妃！”辛弃疾整个人都不好了，怎地会有这种事！
“那是他继女！”胡雍道。
“哦~”辛弃疾与赵眘长出一口气，这倒还略好些，虽然依然是禽兽！
“你们这什么意思，此事也很离谱好不好！”胡雍不满道。世事便是如此，单说此人霸占了自己的继女会觉得太过禽兽，但若是先觉得他霸占了自己的亲女儿，再说是继女，反倒会松一口气，觉得还好！
“这重节乃是蒲察阿里虎之女，蒲察阿里虎是宗室完颜南家的妻子，是都元帅完颜突合速的儿媳！”
“哦~那个被岳元帅暴揍的完颜突合速！”赵眘与辛弃疾再次发出奇怪的声音！
此人居然霸占了完颜突合速的儿媳！
这可是名将完颜突合速，居然敢霸占他的儿媳！
“你们……”想想现在自己叫胡雍，便也算了，管他完颜氏作甚！
“那重节是完颜突合速的孙女？”赵眘瞪大了眼睛！
“着啊！”
赵眘实在是有些无语，名将啊，功勋之臣啊，居然是这么个结局！
“还有蒲察阿里虎与重节争宠之事，你们要不要听？”胡雍眯着眼邪笑问道。
“母女争宠？”辛弃疾与赵眘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要！”两人异口同声道。
“无趣！”胡雍评价两人道！
“嗯，他还喜欢办事之时奏乐助兴！”胡雍又补充道。
辛弃疾嫌弃道：“你们胡人非人也！”
胡雍立刻脸红脖子粗：“说了我不是胡人，完颜氏虽然好色，但这般离谱的也就是完颜亮！再说了，那北齐高氏是汉人吧，也没见比完颜氏强哪里去！”
辛弃疾略一回忆：“北齐高氏是渤海人！”
“着啊！”胡雍一拍手，“这秽乱宫闱的传承来自于渤海族，完颜亮生母乃是渤海族大氏！”
赵眘嘲讽道：“莫要胡乱攀扯！在宫中开妓院可就是你完颜氏！”
胡雍气沮，一时不能反驳，少顷一咧嘴：“我乃胡氏，完颜氏之事，与我无关！”
打趣片刻，几人精神极度放松之际，赵眘忽然道：“你恶了完颜亮，因此来我大宋，欲借大宋之力夺了天下，做全球的皇帝？”
胡雍如同在三伏天直坠入冰窟，全身冻得连手指也不能动弹！
这般反应全部落入赵眘的眼中，然而他并不在意，催动马匹加速前行！
……
中都宫殿西北角大殿。
“胡先生，你为何助那赵眘？”完颜亮一身便衣，面容冷峻看着眼前之人！
一件丝质马褂松松垮垮搭在身上，裤腿一只高一只低，蓬松着头发，眼中布满血丝，若不是身在宫殿，只怕会被人认作乞丐！
“你说谁？”那人头也不抬，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眼前的锥形瓶！
“赵眘！”完颜亮语气中带了重重的愤怒！
“不认识！”那人全然不理会！
完颜亮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前几日救的那个汉人！”
“哦，你说陆游啊！”
“他不是陆游！他是赵眘！”完颜亮压制着欲要喷发的怒火！
胡先生回过头来，鼻梁上架了一副叆叇，只是比宋国的叆叇更为明亮，显得后面的眼睛特别有神！
胡先生笑了笑，露出一口稀疏的白牙：“不可能，我问过他写的诗，都对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