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景酒店顶楼的咖啡厅,以360度的全景玻璃窗闻名,俯瞰着邻市的璀璨夜景。沈清澜提前十分钟到达,选择了一个靠窗且相对隐蔽的位置。她点了一杯清水,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周围。舒缓的钢琴曲在空气中流淌,为这高档场所更添几分优雅与……疏离。
她心中并非全无忐忑。这个邀约透着诡异,那个“知情人”是谁?目的何在?但她更清楚,若想破局,有些风险必须承担。她不能永远活在陆寒霆划定的“安全区”里。
八点整,一个身影出现在咖啡厅入口。沈清澜抬眼望去,瞳孔微缩。
来的不是别人,竟是周慕深。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比起在图书馆时的阴郁,此刻显得从容了些,只是眼底那复杂的神色依旧未变。他径直走向沈清澜,在她对面坐下。
“是你。”沈清澜语气平静,并未太过意外。周慕深之前的话语就带着暗示,他会找上门,并不算突兀。
“很意外?”周慕深扯了扯嘴角,招来侍者,点了一杯威士忌加冰,“我说过,有些事情,你并不清楚。”
“说吧,你所谓的‘内情’是什么?”沈清澜没有心情与他周旋,直接切入主题。
周慕深却不急,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目光落在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上,仿佛在欣赏,又仿佛透过这片繁华看到了别的什么。
“你知道吗,清澜,”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飘忽,“有时候我觉得,我们都被困在了过去。”
沈清澜蹙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就在这时,咖啡厅中央那架三角钢琴前,一位琴师坐下,开始演奏。流淌出的旋律,并非时下流行的曲子,而是一首有些年头的、带着淡淡忧伤的古典乐曲。
沈清澜对音乐不算精通,但这首曲子……她似乎在哪里听过。旋律缓慢而深情,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敲击在记忆的某个角落。
周慕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她略显迷惘的脸上,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和追忆。
“看来你不记得了。”他轻声道,“这是德彪西的《月光》。很多年前,在大学的校庆晚会上,你弹过这首曲子。”
沈清澜微微一怔。尘封的记忆被撬开一道缝隙。是了,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她几乎已经遗忘。那时她刚上大学不久,被拉去凑数,在晚会上弹奏了一曲。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何选了这首曲子。
“你当时就坐在那里,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裙子,灯光打在你身上……”周慕深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陷入回忆的朦胧,“很安静,很……遥远。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清澜沉默着。她完全不记得周慕深当时也在场,更不记得他会有这样的印象。
“就是从那时开始,”周慕深喝了一口酒,语气带着自嘲,“我注意到了你。可惜,我用了错误的方式,把你越推越远。”
钢琴声依旧在流淌,《月光》的旋律温柔而寂寥,仿佛将时光都拉回了那个青涩的校园夜晚。
“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沈清澜打断他的回忆,将话题拉回现实,“这和你提到的‘内情’有关?”
周慕深看着她戒备而清冷的脸,笑了笑,那点追忆的温情迅速褪去,眼神重新变得沉郁而锐利。
“当然有关。”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因为那份协议的泄露,最初的源头,可能就来自那个‘过去’。”
他顿了顿,观察着沈清澜的反应,缓缓说道:“有人,或许是不满于你现在的成功和与陆寒霆的关系,翻出了许多陈年旧事。包括你我的过往,包括你家庭的一些……不那么光彩的记录。那份协议,只是他们用来攻击的一个最方便的武器而已。”
沈清澜的心猛地一沉。家庭……那是她内心深处不愿触碰的禁区。
“是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线索指向苏晚,但她一个人,恐怕没能力也没胆量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周慕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背后,还有别人。一个……可能和你,或者和陆寒霆的过去,都有牵连的人。”
钢琴曲《月光》进入了尾声,音符渐渐消散在空气里,留下一片短暂的寂静。
沈清澜坐在那里,感觉周身有些发冷。周慕深的话像一块块拼图,虽然零碎,却隐约勾勒出一个更庞大、也更阴险的轮廓。这不仅仅是一场商业诋毁,更像是一场针对她个人历史和现在地位的、处心积虑的清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沈清澜盯着他,“你不像是会无偿提供帮助的人。”
周慕深靠在椅背上,恢复了那副略带玩世不恭的姿态:“就当是……为我过去的错误,做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吧。当然,我也不希望看到苏晚和她背后的人得意。”
他的动机并不纯粹,但沈清澜此刻无暇深究。她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让她重新审视眼前的困局。
“谢谢你的告知。”沈清澜站起身,准备离开。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清澜。”周慕深叫住她,语气难得地带上一丝认真,“陆寒霆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复杂,水也更深。保护好自己。”
沈清澜脚步未停,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走在回酒店房间的走廊上,那首《月光》的旋律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旧时光的阴影,如同鬼魅般纠缠而至,与眼前错综复杂的危机交织在一起。
她意识到,她和陆寒霆之间的问题,不仅仅在于“越界”与否,更在于他们是否愿意,也有能力,共同面对来自彼此过去和现在的、所有的明枪暗箭。
今晚,钢琴声唤醒的不仅是记忆,还有更深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