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姬砚尘于霍峻冷雨孤寂的葬礼上,接过那沉甸甸的权柄与责任之时,世界的另一端,古老而荣耀的奥林匹斯山,正沐浴在一片截然不同的“光辉”之中。
然而,这光辉并非来自宙斯的雷霆,亦非阿波罗的日辇,而是一种粘稠、扭曲、充满了难以名状的低语与疯狂的光晕。庞大的、仿佛由噩梦碎片编织而成的阴影,笼罩了曾经象征诸神权柄的山脉。克苏鲁文明的触须,已然深入了这片西方神域的核心。
奥林匹斯的圣殿前,往昔的璀璨金宫已爬满了蠕动着的、不可名状的有机质脉络,它们如同活物般搏动,发出令人心智混乱的嗡鸣。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众神,此刻大多匍匐在地,神躯颤抖,神性在更高位格的恐怖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不堪。
众神之王宙斯,那伟岸的身躯依旧站立在神殿的最前方。但他手中紧握的、象征至高权柄的雷霆权杖,此刻却黯淡无光,甚至在那扭曲光辉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滑稽。他那张饱经风霜却始终威严的面孔上,交织着巨大的屈辱、不甘,以及……更深层次的,对于彻底湮灭的恐惧。
他能够感受到,那股来自星空深处的、冰冷而混沌的力量,远非奥林匹斯所能抗衡。这不是战争,这是……碾压,是维度上的根本差异。
一个宏大而混乱的意识波,直接响彻在所有神只的灵魂深处,不带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如同物理法则般的宣告:
屈服,或者……归于永恒的混沌与寂静。 *
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阿瑞斯发出不甘的怒吼,试图举起战矛,却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压垮,战神之躯崩裂出金色的神血。雅典娜智慧的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推演,最终化为一片灰暗。赫拉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宙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环视着他的家族,他的王国,那由他一手建立并统治了无数岁月的秩序。然后,他做出了选择。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雷霆权杖的手。那曾经叱咤风云、裁决众生的神器,“哐当”一声,掉落在被污染的神殿地面上,声音微弱,却如同惊雷,击碎了所有奥林匹斯神只最后的骄傲。
紧接着,这位众神之王,在无数道目光(包括那些来自不可名状存在的“注视”)下,低下了他从未屈服过的头颅。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雷霆万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地回荡在山巅:
“以奥林匹斯神系主宰之名……我们……投降。”
“我们接受……伟大的‘父神’与其文明的……指引。”
投降!
西方神系的中流砥柱,曾经与东方天庭并立(哪怕彼此征伐)的庞大势力,在克苏鲁文明无可抵御的力量面前,选择了臣服!
刹那间,那粘稠的光辉大盛,更多的扭曲触须与怪异建筑如同活物般从虚空和山体中蔓延而出,加速了对奥林匹斯山神域本质的侵蚀与改造。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在庆祝又一片丰饶“牧场”的收获。一些神只在低语中开始发生异变,神躯上浮现出诡异的符号或是蠕动的附肢。
宙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阴影掩盖了他脸上的所有表情。他或许保全了奥林匹斯神系的存在形式,但代价,是整个神系的独立与尊严,是自此沦为附庸、甚至可能是……食粮的未来。
消息传回大夏,守城者总部。
当这条由潜伏在外的侦查单位付出巨大代价传回的情报,摆在姬砚尘的案头时,整个指挥核心层陷入了一片死寂。
西方至高神系……投降了!
这则消息所带来的冲击,远比十次魔物狂潮更为猛烈。它意味着,人类文明(包括其神话盟友)在正面抗衡克苏鲁文明的可能性,已经被无限降低。奥林匹斯的陷落,不仅使得大夏失去了一个潜在的、强大的(哪怕是曾经的对手)盟友,更使得来自西面的压力骤增,克苏鲁的力量可以毫无阻碍地东渐。
指挥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新任总帅姬砚尘的身上。
他坐在霍峻曾经的位置上,面前是全息投影上显示的奥林匹斯山被扭曲光辉笼罩的惨状,以及宙斯低头投降的定格画面。
姬砚尘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霍峻的信,那“路给你铺好了,要你自己走”的遗言,仿佛在他耳边再次响起。
霍峻预见到了绝境的深度,所以他行险一搏,甚至不惜自我牺牲来铺路。而如今,奥林匹斯的投降,正是印证了这绝境远比想象中更黑暗。
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姬砚尘缓缓抬起头,紫色的眼眸扫过在场每一位高层,那目光锐利如霍峻,却又带着一丝独属于他自己的、源自紫微帝星的决绝与威严。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沉重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看到了吗?”
“这就是我们即将面对的……真正的敌人。”
“投降,换不来生存,只会换来缓慢的消化与彻底的湮灭。”
“奥林匹斯选择了屈膝,但大夏——”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脊梁未断!”
“传令各部,最高战备等级。”
“所有‘薪火’计划相关项目,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我们,没有退路。”
命令下达,整个守城者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悲恸与欢庆都已过去,现实赤裸而残酷地展现在眼前。
前路,唯有死战。
姬砚尘接手的,是一个在欢呼与牺牲中诞生,却立刻就要面对整个西方神系陷落、强敌环伺之局的……风雨飘摇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