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是鼓励和支持,父亲也微微颔首。
于是,赵羽涵转回头,看向秦磊和白芷溪,有些害羞,但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地说。
“嗯……我愿意。谢谢秦叔叔,白阿姨……不,谢谢干爹,干妈。”
最后两个称呼,她叫得还有些生涩,却让白芷溪瞬间笑开了花,秦磊也连连说好。
秦安在一旁看着,心中也为妹妹感到高兴,但同时,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养父母身上。
他有些担忧这个提议会让他们感到失落或不安,目光仔细地观察着赵军硕和李慧的表情。
好在,两人最初的惊讶过后,脸上并没有出现抵触或难过的神色,李慧的眼圈甚至有些微红,但那更像是感动和欣慰。
赵军硕也举杯向秦磊示意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安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秦州放下了筷子,看了一眼身旁的秦川,又对坐在对面的秦怡怡和秦燕燕微微颔首。
秦川立刻会意,放下手中的鸡翅,擦了擦手。
秦怡怡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秦燕燕坐直了身体。
兄弟姊妹四人,连同还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哥哥姐姐都站起也跟着迷迷糊糊起身的秦安,一同站了起来。
秦安手里还拿着喝饮料的纸杯,茫然地看着秦州。
秦州作为长子,代表弟妹们,双手举杯,面向赵军硕和李慧,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诚恳。
“赵叔叔,李阿姨。”
秦州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回荡在安静的餐厅里。
“这一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代表秦家,也代表我们自己,敬二位。”
秦川、秦怡怡、秦燕燕同时举杯,神情肃然。
秦安虽然还没完全搞清状况,但也下意识地跟着举起了纸杯。
秦州继续道,目光深深地看着赵家夫妻。
“感谢二位,这十七年来,含辛茹苦,将安安养育成人。感谢你们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教会他善良、正直和爱。这份恩情,我们秦家上下,没齿难忘。谢谢你们,把这么好的安安,带回到我们身边。”
他的话朴实无华,却字字千钧,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秦川用力点头,秦怡怡眼中闪动着感动的光,秦燕燕也轻声附和。
“谢谢叔叔阿姨。”
说完,秦州率先将杯中茶水饮尽,秦川、秦怡怡、秦燕燕也紧随其后,姿态恭敬。
赵军硕和李慧被这突如其来的、正式的感谢弄得眼眶瞬间就红了。
李慧连忙摆手,声音哽咽。
“别……别这么说,孩子……安安他本来就是个好孩子……”
赵军硕也重重地点头,举起酒杯,喉咙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两个字。
“……值得。”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安听着大哥这番话,看着养父母微微动容的面容,心中某根弦被狠狠触动。
他有些慌乱地抿了一口杯中的果汁,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然而,当他放下杯子,却发现众人的视线不知何时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秦安顿时感到一阵紧张,手心微微出汗。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必须说些什么。
看着对面养育自己十七年、此刻眼中含泪的父母,看着身边这些刚刚正式成为他血缘亲人的兄姐,再想到自己刚刚改换的身份和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端着纸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先是将目光投向赵军硕和李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爸,妈。”
这个称呼,他叫得无比自然,也无比沉重。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把我养大,给我一个家。我……我永远是你们的儿子。”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秦磊和白芷溪,还有身边的秦州、秦怡怡、秦燕燕,以及紧挨着自己的秦川。
“秦叔叔,白阿姨……大哥,怡怡姐,燕燕姐,小川。”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白的心声。
“也谢谢你们……愿意接纳我,为我做这么多。我……我会努力,不辜负你们的期待,也会……珍惜这份新的缘分。”
最后,他看向所有人,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决心。
“我知道,以后可能会有很多不一样,但我保证,我会记得我是从哪里来的,也会认真走向我该去的地方。我……我会努力让所有人都少操心。”
说完,他仰头,将纸杯里剩余的饮料一口喝尽,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喉咙的哽咽和眼底的热意。
秦安那番发自肺腑的话说完,餐桌上弥漫着浓浓的感动与温情。
白芷溪还在拭泪,李慧握着赵军硕的手微微发抖,秦磊和几个孩子眼中都带着赞许与感慨。
正当大家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感交融中时,一个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安安。”
赵军硕开口了,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秦安脸上,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混合着复杂情绪的严肃。
他刚刚也喝了些酒,脸色微红,但眼神却格外清明。
秦安还沉浸在刚才自己鼓起勇气说完话的余韵里,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爸?”
赵军硕看着他,眼神复杂,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刻意营造的严肃。
“你刚刚,是怎么叫我们的?又是怎么叫秦大哥和白姐的?”
秦安脑子空白了一瞬,没完全理解这个突如其来的“质问”。
他下意识回想。
“我叫你和妈妈……是‘爸、妈’啊。叫秦叔叔白阿姨……也是‘叔叔、阿姨’……”
他有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是自己刚才的称呼出了错,让父亲心里不舒服了?
坐在赵军硕身边的李慧最先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急忙在桌子底下用力掐了一下丈夫的大腿。
她的眼神里满是慌乱和责备,生怕丈夫这看似“挑理”的话伤了孩子和秦家人的心,破坏了眼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
秦磊和白芷溪也立刻明白了赵军硕的弦外之音。
秦磊连忙开口,语气温和而充满理解。
“赵老弟,你这话……唉,孩子这才刚回来,很多事情都需要慢慢适应。称呼不过是个形式,他心里有谁,尊重谁,咱们都看得明白。养恩大于生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安安叫你们爸妈,那是应该的,谁也挑不出理来。叫我们叔叔阿姨,我们也完全理解,绝不会因此觉得生分。”
白芷溪也连连点头,眼含泪光地看向赵军硕。
“是啊,赵老弟千万别这么说。安安怎么叫,都是你们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孩子,咱们不争这个。”
然而,赵军硕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说完心里的话。
他没有理会妻子在桌下的阻止,也没有被秦磊夫妇的劝解立刻说服。
他挺直了背,目光扫过秦磊和白芷溪,最后深深地看着一脸无措的秦安,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却带着一种沉淀了许久的、近乎执拗的认真。
“秦大哥,白大姐,你们别误会。我不是在挑孩子的理,更不是在跟你们争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
“其实……从我知道安安是你们的孩子那天起,我这心里就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没一天真正轻松过。”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替安安高兴,真的。我知道,如果他回到你们身边,他能有更好的条件,看更远的风景,不用像跟着我们这样紧巴巴地过日子。但我也替他担心,怕得整晚睡不着觉。我怕他性子软,到了新环境不适应,怕他因为出身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受委屈,被人看不起,甚至……甚至怕你们哪一天觉得他不像你们期望的那样,又不要他了。”
赵军硕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些话显然在他心里憋了太久。
“当然,我更舍不得……十七年啊,从我把他从医院门口抱回来那天起,他就是我儿子,我从来没想过他不是我亲生的。让他走,跟割我的肉差不多。”
“可是后来。”
赵军硕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秦磊和白芷溪。
“你们来了。你们没逼他,没拿钱砸我们,就说尊重孩子的意思。后来陈助理来说的那些话,今天秦州、还有怡怡燕燕小川他们做的这些事,刚才秦州领着孩子们敬的那杯酒……我赵军硕是个大老粗,没念过多少书,但我认死理,我看得懂真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就是因为看懂了你们对安安的这份心,这份尊重,这份实实在在的疼爱,我才更要这么说!亲生父母就是亲生父母,血脉连着筋!哪能一直叫叔叔阿姨?那不成笑话了吗?真要说谁该改口……”
他顿了顿,看向秦安,眼神复杂却清晰。
“是我们。我们把安安养大,但我们毕竟不是生他的人。要改称呼,也该是我们从‘爸妈’变成‘叔叔阿姨’,这才合规矩,合情理!安安,你该叫他们‘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