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师,这书架放哪儿好?”王富贵扛着木板问。
“靠东墙,阳光能照到但不会太晒。”黄明远指了指角落。
陈小麦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豆浆:“林福来奶奶又来送豆浆了。”
黄明远接过粗瓷碗,轻轻啜了一口:“还是这个味道。”
“林家奶奶说,这是为了纪念您留下的日子。”小麦说。
黄明远望向远方,思绪回到了三个月前的那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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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五月下旬。
那天,一辆黄色的士出现在瓦盆村的土路上,像一块刺眼的柠檬,村里人从没见过这样的车,孩子们围着它又蹦又跳。
从车上下来一位穿西装的中年人,自称是县教育局的张主任。
“是来接黄老师的!”消息传开,孩子们的笑容凝固了。
原来,县里三中缺教师,看中了黄明远的背景和教学经验。他已在瓦盆村教了七年,县里认为该提拔他了。
“明远啊,你在这穷乡僻壤耽误了。”张主任站在破旧的教学楼前,低声说,“县城待遇好,条件好,前途也好。”
黄明远没有立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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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走了吗?”周桂花哭着问林福来。
“不知道,但他看起来很为难。”
“我们能做什么吗?”陈小麦抱着借来的书,眼圈红红的。
“我奶奶说,心诚则灵。”林福来突然眼前一亮,“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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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黄明远推开教室门,惊讶地发现每张课桌上都放着一碗热豆浆。
“这是……”
“黄师傅,这是我们每个同学从家带来的。”林福来站起来,“我们想请您留下。”
周桂花补充:“奶奶说,豆浆有家乡的味道。”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黄明远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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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张主任再次来访。
“考虑得怎么样了?”他坐在办公室里问,“县里要我明天带你回去。”
黄明远望着桌上那摆着的一碗豆浆,是刘三奶特意送来的,说是去苦留甜。
窗外,教学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这座楼是两年前他和村民一砖一瓦垒起来的,承载着很多期望。
“张主任,我能不能……”
“不能再拖了,”张主任打断他,“明天那辆车还会来接你,县里已经安排好了宿舍,多少老师抢着去县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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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的士准时出现在村口。
教学楼前,全村的孩子排成一排。
“老师,我们给您送行。”吴老虎眼圈通红。
黄明远看着这些稚嫩的脸庞,想起初来时的场景:破旧的草房教室,孩子们好奇的眼神,七年,从一个知青变成了一个乡村教师,他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远比他得到的多。
张主任从车里探出头:“明远,该走了。”
黄明远深吸一口气,站在孩子们面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孩子们安静下来。
“如果我走了,你们会怎么样?”
“我们会想您。”周桂花实话实说。
“我指的是学习。”
林福来瞪大了眼:“我们会更努力!让您在县城也听到我们的好消息!”
“真的?你们不会偷懒?”
“不会!”孩子们齐声回答。
黄明远转身走向那辆黄色的士,孩子们的眼神暗了下来。
然而,他只取出行李,然后对张主任说:“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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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师!黄老师!”王富贵的喊声把黄明远拉回现实。
“嗯?怎么了?”黄明远回过神。
“您发什么呆呢?这书架已经搭好了。”王富贵拍拍手,“您刚才说要搬点书过来试试。”
“哦,对,我这就去。”黄明远站起身,看了看已经设立完毕的图书角。
放学后,黄明远去供销社打酱油,富贵正在柜台后帮他爹看店。
“黄老师,听说上个月县里又来人了?”富贵爹递过油瓶。
“嗯,张主任又来了,说县里学校新建了食堂。”
“那您……”
“我说我有约在先,村里孩子们的约定,我可不敢违背。”
走出供销社,黄明远驻足看着教学楼的方向,五月的那个决定,让他放弃了县城的便利与前途,但他却觉得那是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