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声控灯彻底熄灭后,那股腥臭味像潮水般漫上来,黏在皮肤上像层湿冷的薄膜。吴起灵将韩舒芙往身后拉了半步,秦皇剑-红焰麒麟的血色火焰陡然涨高,照亮了楼梯扶手斑驳的锈迹,也照亮了从楼下蜿蜒上来的一道暗黑色黏液。
“退到窗边。”他头也不回地沉声道,左手已经按在腰间的符袋上。袋里的朱砂符纸正发烫,那是麒麟血与符咒产生的共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东西绝不简单。
韩舒芙依言退到窗边,指尖攥紧了那个银色打火机。夜风卷着远处的车鸣灌进来,却吹不散楼梯间里越来越浓的死寂。楼下的爬行声越来越近,不是夜行灯那种细碎的窸窣,而是带着某种沉重的、碾压式的节奏,每一下都让楼梯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火光晃动中,一个庞大的黑影从转角处爬了上来。
那东西约莫有半人高,身体像团被水泡发的烂肉,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个眼球都在乱转,映出秦皇剑的火光,泛着诡异的白。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脸”——那是一张被硬生生拓在烂肉上的人脸,五官扭曲成一团,嘴巴却咧得极大,露出两排锯齿状的黄牙,涎水顺着牙尖往下滴,在台阶上蚀出一个个小坑。
“生人回壁……”吴起灵的声音冷得像冰,“养这东西,是想把整栋楼变成绝地。”
韩舒芙握着打火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这是什么?”
“怨气凝结成的壁障精怪,”吴起灵盯着那东西不断膨胀的身体,“它会吞噬经过的生魂,再把死者的怨气裹在身上,久而久之就成了移动的‘生人勿进’牌。被它挡住的地方,活人进不去,里面的阴物也出不来——除非它被毁掉。”
说话间,生人回壁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那张扭曲的人脸猛地转向韩舒芙,无数只眼睛同时聚焦在她身上。韩舒芙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像是被毒蛇盯上,连呼吸都滞涩了半秒。
“它盯上你了。”吴起灵脚下错步,挡在韩舒芙身前,秦皇剑-红焰麒麟的火焰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屏障,“你的阳气比普通人旺,对这种东西来说是最好的补品。”
生人回壁似乎被火焰烫到,往后缩了缩,但那张人脸的嘴巴咧得更大了,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在笑。紧接着,它身后的楼梯间里传来更多细碎的响动,之前被甩开的夜行灯们正顺着墙壁爬上来,触须在黑暗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不能被它们困在这里。”吴起灵突然转身,一把抓住韩舒芙的手腕,“跟紧我!”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麒麟血特有的灼热感,韩舒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跟上他的脚步。吴起灵提着剑往楼上冲,秦皇剑-红焰麒麟的火焰劈开迎面扑来的夜行灯,腥臭的液体溅在楼梯扶手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生人回壁在身后紧追不舍,沉重的身躯碾过台阶,留下一路暗黑色的黏液。那些黏液落地即燃,腾起幽绿色的火苗,将退路彻底封死。
“往天台跑!”韩舒芙突然喊道,“十八楼有通往天台的门!”
吴起灵点头,拽着她拐过转角。十八楼的走廊里一片狼藉,之前被斩杀的夜行灯尸体已经化成了黑灰,但空气中的腥气却比刚才更浓。通往天台的铁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缠着几圈湿漉漉的触须。
“小心门后!”吴起灵低喝一声,猛地踹开铁门。
一股阴风扑面而来,门后果然藏着三只夜行灯,触须像鞭子一样抽过来。吴起灵侧身避开,秦皇剑-红焰麒麟横扫而出,血色火焰瞬间将三只夜行灯烧成灰烬。他拽着韩舒芙冲到天台上,反手关上铁门,从符袋里掏出一张朱砂符拍在门把手上。
符纸贴上去的瞬间,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腾起一道金色的光纹,暂时将门外的嘶吼声隔绝在外。
天台上风很大,吹得韩舒芙的头发有些凌乱。她扶着栏杆喘了口气,看向吴起灵:“这东西……很难对付?”
吴起灵正盯着楼下,生人回壁庞大的身影正堵在十八楼的楼梯口,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他摇摇头:“难对付的不是它,是养它的人。”
“你的意思是……”
“生人回壁需要用大量生魂喂养,而且必须在阴气最盛的地方才能成形。”吴起灵收回目光,看向韩舒芙,“你们小区风水不错,四周有高楼挡着煞气,按说不该有这么重的阴气。有人在故意破坏这里的风水,而且目标很可能是你。”
韩舒芙皱眉:“针对我?”
“三个月前的镜中影,现在的夜行灯和生人回壁,都出现在你身边。”吴起灵的语气很平静,“对方要么是冲着韩氏集团来的,要么……就是冲着你来的。”
他的话刚说完,天台入口的铁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像是被什么重物撞了一下。贴在门把手上的朱砂符光芒闪烁,边缘开始发黑。
“它要撞开了。”吴起灵握紧剑柄,“你退后,找个地方躲好。”
韩舒芙却没动,反而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喷雾瓶:“这是我让人准备的糯米水,上次你说这东西对阴物有用。”
吴起灵愣了一下,看向她手里的喷雾瓶。瓶身透明,里面装着乳白色的液体,确实是糯米水。他没想到这位千金小姐居然还记得自己随口说的话。
“谢了。”他接过喷雾瓶塞进口袋,“但等会儿动手,你必须躲远点。”
韩舒芙点点头,却没走远,只是退到天台角落,靠在水箱后面,手里依然攥着那个打火机。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想像个累赘一样躲起来。她想看着他,看着这个总是穿着蓝翔夹克、浑身带着烟火气的驱魔师,是如何在这魑魅魍魉的世界里劈开一条生路的。
砰!
铁门再次被撞响,朱砂符彻底变黑,碎成了粉末。门板应声而裂,生人回壁庞大的身躯挤了进来,无数只眼睛在天台上扫来扫去,最终锁定了吴起灵的位置。
它嘶吼着扑上来,烂肉般的身体在地面上蠕动,留下一路冒着绿火的黏液。吴起灵不闪不避,脚下猛地发力,迎着它冲了上去。
他最擅长的就是格斗,哪怕面对这种非人的怪物,也能精准地找到对方的弱点。只见他侧身避开生人回壁挥来的触须,左手抓住它身上的一块烂肉,借着冲劲猛地发力,竟然将这庞大的怪物掀得踉跄了几步。
趁它重心不稳,吴起灵右手的秦皇剑-红焰麒麟带着血色火焰直刺而出,精准地扎进了那张扭曲人脸的眼眶里。
“嗷——!”
生人回壁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庞大的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无数只眼睛同时流出黑色的血泪。吴起灵死死攥着剑柄,任由那些腐蚀性的黏液溅在手臂上,蓝翔夹克的袖子瞬间被蚀出几个大洞,露出下面被麒麟血护着、完好无损的皮肤。
“给我散!”他低喝一声,体内的麒麟血骤然沸腾,暗红色的纹路从锁骨蔓延到手臂,顺着剑柄注入秦皇剑-红焰麒麟。
剑身的血色火焰猛地暴涨,像一条燃烧的赤龙,从眼眶处钻进生人回壁的体内。那怪物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无数只眼睛同时爆碎,发出一连串噼啪的脆响。
半分钟后,庞大的身躯彻底化成了一滩黑灰,被天台上的风吹散,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吴起灵喘着气收回剑,手臂上的黏液还在冒着白烟,但他像是毫无所觉。他转身看向角落里的韩舒芙,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臂,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没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算不上轻松的笑,“麒麟血能护着我。”
韩舒芙没说话,只是从手包里拿出一管药膏递过来:“这个能消炎,虽然不知道对这种伤有没有用……”
吴起灵接过药膏,入手微凉。他低头看着药膏上的奢侈品牌,再看看自己胳膊上廉价夹克被腐蚀出的破洞,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谢了。”他把药膏塞进口袋,“楼下的夜行灯应该也散了,我送你下去。”
韩舒芙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天台入口走。经过那滩黑灰时,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夜风还在吹,带着城市夜晚的喧嚣。吴起灵走在前面,蓝翔夹克的破洞在风里微微晃动,后背那若隐若现的麒麟纹路,像是在夜色里悄然蛰伏的兽。
韩舒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这个总是和阴物打交道的男人,比她见过的所有西装革履的精英都要可靠。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天台角落的阴影里,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正缓缓爬动,触角轻轻碰了碰那滩黑灰,然后振翅飞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远处的某栋高楼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看着监控屏幕上消失的光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吴起灵……秦皇剑-红焰麒麟……”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越来越有意思了。”
桌面上,一张泛黄的古籍拓片上,画着一个模糊的、带着鬼面的人影,旁边用古老的篆书写着三个字:阴阳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