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海底幻境那种天生天长的幻境不同,灵鹫山这类人为布置的幻境,只要阵眼还能供得上能,可以多次重来。
以风禾和祁京半步金丹的实力,耗空储物袋的灵石和灵珠,都不足以回溯阵法。
当时也是走到了绝路,死马当做活马医。
庆幸的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也参与了进来,而且实力比风禾和祁京要雄厚的多。
最大的可能,便是那个蒙面的黑衣人。
不管如何,无论背后的神秘人是谁,总归是活下来了。
一直到几十具僧人的尸骨出现,许连时泪流满面,呢喃着向昏迷的云竹说出他母亲死亡的真相时,风禾才恍然大悟,何为拯救云竹。
一直被她忽略的细节也浮出水面。
从接触云竹开始,直到现在,贯穿主线的,其实是一百零八这个数字。
白骨僧为六十,狮群是四十八。
当时众人分析了白骨僧的动作、形态、性别、骨节等特征,得出这些尸骨应该来自一群种地的老农。
风禾猜测的方向对了,却也错了。
般若寺土地众多,里面的僧人除了念经诵佛,日常操练,也要负责名下土地的侍弄,并没有完全将土地租给佃农。
寻常日子,过的跟一般的老农没什么区别。
至于白骨僧里面有女性,其实只有一具,便是和风禾住一个院子的老妇,恰巧被众人看见,阴差阳错误了方向。
在城楼上,风禾数了数,僧众的尸骨,正好六十具。
狮群中,以雄狮居多,母狮与幼狮夹杂其中,王府死亡的众人中,也以男性为多,穿插几个丫鬟、奶娘,几个年幼的家生子,一共四十六人。
剩下的两位,便是许连时和许母。
或许从一开始,云竹便没有死,拯救云竹,并非是拯救他本人,而是拯救他牵挂的一百零八条性命。
朝夕相处,看顾长大,血脉至亲,就那么被冤枉致死,如何不是从自己身上一刀一刀割肉呢?
说是自己的一百零八块血肉也不为过。
割肉喂鹰的典故,也有缘由。
许连时甘心赴死,但也要死个明白,临死前,与皇帝谈话,将疑点一一问出。
其中就包括刘恒是如何发现并带走的云竹。
何其之巧,佃农交租那日,在广场上滚地撒泼的老妇人一家,正好住在李家坡。
儿子趁着晴天上山砍柴,远远看见云竹在土地庙旁边伤怀。
因深山老林,没什么人来,风禾去送信了,知晓云竹心中苦闷,祁京并不压着他待在庙里。
有时云竹会起身,在庙宇周围活动活动手脚。
好死不死,就被那上山砍柴的佃农看见,云竹帮他们一家三口求过情,对他的面貌,佃农很是熟悉,也知晓外面满大街的通缉令上,画的都是这个光头的年轻和尚。
第一反应不是感激,而是有钱拿了的兴奋。
连柴都不砍了,迅速跑下山去,揭了通缉的画像,向刘恒通风报信。
能从般若寺轻易将人救走,还刮了一股妖风,刘恒身为大内副统领,又岂是没见识的普通人。
知晓云竹身上有古怪,可能得了特殊人员相助,特意请了宫里的术士前来。
布了隔绝气息的阵法,远远守在土地庙周边,只等祁京一走,便立马破了禁制,将云竹捉拿归案。
一个俗套、惨烈的故事。
没有那么多的神神秘秘,只有数不清的阴谋诡计。
风禾被境灵的提示迷惑,也是身处其中,被事态的发展推着走,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早在镇南王府上下几十人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事情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风禾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春日和煦,带着阵阵微风,凉意消散,透进皮肤微微的冷。
如何拯救这一百多条人命呢?
许母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逝去,一百零八块血肉天然缺了一块,难道还要再次回溯阵法,去到她死亡的时段阻止吗。
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了。
风禾眸子闪了闪,不,这只是一场试炼,应该不会出无解的题目。
想清楚后,风禾从怀里摸出铜板,递给摊主,晃晃悠悠地朝镇南王府走去。
开始便去般若寺和云竹套近乎,委实不是一个好选择。
镇南王府。
受皇后的影响,整个云清国多流行种柳树,镇南王府却稀稀拉拉的种了些柑橘、桂花、红枫、银杏……
有些是王妃在世时,以观赏之用种下的。
有些是世子年幼,吵着要吃果子,管家从外面采买而来。
有的则是许大将军千里迢迢从北地运回来,南方不多见的品种。
各种树木的发芽时间不一,有的已经开花,有的只长出几片绿叶。
门口的小厮打了打哈欠,挥舞着大扫把,扫着从不远处街道上飘来的柳絮。
边扫边嘀嘀咕咕,“不当吃不当喝的,种那么多杨柳干啥,弄得人忒烦。”
正扫着,面上洒下一层薄薄的阴影,一个走路干练、面容和善的姑娘走了过来。
对视一眼,小厮精神恍惚,迷迷糊糊的进去报信了。
已经来过一遍,风禾只想快刀斩乱麻,行事也不多讲究。
用仅剩不多的灵石补充灵力,配合花神宗的迷魂香,给小厮和管家下了暗示。
许母崔莺儿于金城水乡长大,十多岁才搬来琅耀城,故地还留有几门亲戚、三五好友,只是她去世之后,几家人就和镇南王府断了联系。
见风禾的长相与故去的夫人有三分相似,口音也差不多,说起家乡话来头头是道,家中人口、姓名也都对的上,管家内心欣喜。
万万没想到,夫人的亲戚还会找上门来,看在表小姐的面子上,世子想必会回来看看,住上一段时间。
风禾被热情的迎进府中,小厮则快马加鞭的赶车去了般若寺,向云竹说明情况。
小厮出城时,正值下午,估摸着云竹第二天早上才会回来,风禾安心在王府住下。
一入夜,锁了门窗,做好标记,熟门熟路的往刑兆司摸了过去。
祁京那小子恐怕才刚刚被押进去不久,只盼还没受什么刑。
不过今天是被抓的第一天,看守的人说不定比往常多,现下没有皇后的侍女做“内应”,体内的灵力又稀薄,风禾行事十分小心。
还好,小心翼翼的摸进去,祁京被草草地丢在牢房里,还没来得及穿上锁链、挂在墙上,因此解救时,没触发墙上的禁制。
路过隔壁的银蛋,风禾纠结了一瞬,舔了舔后槽牙,钥匙插上锁孔,一只手快如闪电般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