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禾暗道一句果然如此,手里的钥匙下意识松了,往地面坠落。
那只手转变了方向,捏住钥匙,避免掉到地上发出响动,引来看守的狱卒。
对方想息事宁人,风禾却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趁此机会,一举攻向他的面部,想把面具扯下来。
那人早有防备,腰身向后弯曲,以一个绝妙的角度,护住了脸上的面具,右手坚硬如铁,握住风禾的小臂,捏的骨节酸疼,寸步难动。
捏住了,他也没继续下一步的动作,就着那个姿势,单手打开了牢门。
不知为何,风禾也没反抗。
黑衣人三步并作两步,跨进牢门,连带着风禾也被他扯得一个踉跄,祁京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碍于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双方的氛围又怪怪的,静观其变。
一切进行的寂静无声,除了暗潮涌动的对抗,无人知晓牢底的状况。
黑衣人用左手轻轻抚了抚那枚蛋,动作温柔,刚要把蛋从底座拿起,身旁的少女幽幽吐出两个字。
“沉珂……”
黑衣人动作不变,好整以暇的转过身来,面具锋利冰冷,底下露出了半张脸,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哼……”
男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哼笑,终于放开了攥着风禾的手,在少女唇上重重地捻了捻。
“聪明小宝。”
面部猛然贴近,冰冷的面具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凉意,风禾全身僵硬。
“乖一点,这东西对你没用,让让夫君,嗯?”
视线在那双惊惧的眸子上定格,沉珂忍不住舔了舔少女抿得紧紧的唇。
想加深这个吻时,风禾眼皮子一掀,偏了偏头。
见状,沉珂也没强求,遗憾的抚了抚她的头,闲着的那只手迅速抄起底座。
禁制被触动,一二三层的守卫瞬间往牢房赶来。
牢房中的旖旎被打破,三人各奔东西。
……
“砰砰砰”,院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片刻后,刘恒带着数十名官兵闯了进来。
“搜。”
房间内,已没有明显的祁京待过的痕迹,冷茶冷点心,被窝里还带着刚掀开的暖意。
“刘副统领好大的威风,哼”。
“宫里丢了东西,圣上派刘某连夜挨家挨户的搜查,刘某为圣上办事心情急切,还望管家海涵,他日定登门道歉。”
风禾百无聊赖的听着双方机械的对话。
送走管家和刘恒,风禾撑着下巴,支着脑袋在桌前沉思。
祁京掀开窗户跳了进来,脑子里有一百个疑问,看到师姐的脸色,却自觉不是个好时机。
海底幻境中,为了成功拿到雪龙,风禾以桑辞的身份,扮演沉珂的未婚妻,可谓尽心尽力。
朝夕相处是真的,拜堂也作不得假,抢了雪龙和冰霜之弓更是板上钉钉。
对方的长相、举止、性格,面对事情下意识的反应,风禾到现在都还能想得起来。
她一直怀疑沉珂并不是单纯的阵眼,而是和她一样,被吸进幻境的修士。
或者,是幻境里的东西成了精,但可能性微乎其微。
武力高强,喜穿黑衣,对她很熟稔,举止亲密毫不避讳,视风禾为自己的所有物,还对人鱼的东西感兴趣。
世间只此一人。
风禾再坦荡,面对现在这局面,也有些招架无力。
这家伙,好像不是来找她寻仇的,而是来讨债的。
讨得还是情债。
啧……
祁京眼看师姐一会儿愁苦,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咬牙切齿。
挣扎半晌后,似乎是没招了,吨吨吨喝完两杯水,挣掉鞋子躺进床里,呼呼大睡。
管它了,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云竹果然如猜测的一样,回到府上。
云竹是阵中的关键人物,风禾给小厮和管家下的暗示,在他身上并不管用。
好在许母去世时,云竹尚且年幼,没去过金城外祖家,一切都是从管家的讲述中得知。
他又素来是个和善的性子,见管家对风禾万般热切,对方的口音、长相等又造不得假,很是以礼相待。
在家中住了下来,陪风禾逛了大半个琅耀城。
住了五六天,跟府上的人混熟了,又在云竹那里立了个知心大姐姐的形象,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风禾单刀直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听完风禾的说辞,云竹面色凄然,万万没想到,皇帝为了收回兵权、整治土地兼并,竟会设计到如此地步。
他对风禾的话没多少怀疑。
外祖崔家,是金城有名的盐商,家中人虽不可做官,却依靠雄厚的财力,资助了多位学子。
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能知晓别人不知晓的消息并不奇怪,只是这么多年来,碍于崔莺儿的缘故,对许连时这位女婿多有微词。
连带着他自己也不受待见,双方早就断了来往。
如今皇帝要对许家下手,与自己父亲的矛盾再大,云竹也不能坐以待毙。
许连时已按照永泰帝的吩咐,跋涉去往北境,如今应该快到了。
云竹本想修书一封,告知父亲此事,又怕途中有皇帝的眼线。
信被拦截不说,还有提前暴露的风险。
遂找了府中护卫,亲自跑了一趟,没有比他本人到场,更有说服力的了。
临走之前,还去了一趟般若寺,把这件事情向喜慧大师和盘托出。
上次之所以弄得全员死亡,是因为皇帝的阴谋埋得太深,等察觉异样时,事情已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一个是征战十年的骠骑大将军,一个是在琅耀城深受爱戴的国师徒弟,现在留了充足的时间,余下的种种事宜,两人自会妥当处理,并不需要风禾多管。
一切都在按计划发展,还剩最后一件事,解决云竹的心结,也就是崔莺儿。
云竹临走时,风禾答应他,会替他护住府中上下,现在正值春日,离干旱和流民肆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他们布局谋划。
风禾去了一趟刘恒的府上。
按理说,双方一个是大内统领,一个是带兵将军,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就算有所竞争,不至于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联想到许连时死前,刘恒的表情似痛苦,又似解脱,一副大仇得报又心有不忍的样子,风禾直觉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禁军日常都在宫内,只有少数时间休沐在家。
令风禾意外的是,刘恒府上,甚至比镇南王府还要清冷。
偌大的院子,只有两三名男性仆从,寂静无声。
唯一相同的,便是和王府一样,栽种了许多粉玉桃,指甲大的花朵,颤颤巍巍地开满了枝头,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清香,挤挤攘攘,为宅子添了一抹柔美。
风禾去时,刘恒正坐在桃花树下独酌,面色愁苦,半点不似人前的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
金枝楼的消息称,刘恒四十多岁,尚未娶妻,甚至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对于一个身份地位还不错的古代大龄男子来说,这种现象显然不正常。
金城水乡,除了富饶,最出名的就是粉玉桃,大而甜脆,每年春天,整个金城便会被笼罩在一片粉红之中。
又因周围水域颇多,好似海上孤岛,所以有桃花岛之称。
崔莺儿便是金城人士。
风禾扶额,得,又是一个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