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夜幕降临得比往常更早一些,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掩盖白天的喧嚣与繁华。窗外的寒风如一头凶猛的野兽,咆哮着席卷而来,带着雪粒子狠狠地撞击着窗户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站在厨房里,刚刚将那口装满热汤的砂锅小心翼翼地放在炉灶上,准备让它慢慢炖煮,散发出温暖的香气。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瓷器碰撞声从客厅传来,那是一种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
我不用看就知道,那一定是林阿婆在帮我摆放碗筷。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我想起了从前的每个冬天夜晚,当寒冷的空气让人瑟瑟发抖时,林阿婆总会准时出现在我家,为我准备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然后静静地坐在餐桌旁,陪我一起享受这温暖的时刻。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简单,却充满了无尽的温暖和幸福。而如今,尽管时光已经悄然流逝,但林阿婆的关爱和照顾依然如旧,就像这冬至的夜晚,虽然寒冷,却因为有了她的存在而变得格外温馨。
“今天炖了萝卜排骨汤,你肯定喜欢。”我对着空气说话时,指尖正捏着块生姜,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总把姜片切成细丝,说这样炖的汤不辣还暖身。砂锅里的汤咕嘟冒泡时,厨房的顶灯突然闪了闪,淡青色的雾气在锅沿晃了晃,像是有人正低头闻着汤香。
我盛出两碗汤放在桌上,右边那碗多加了半勺盐——林阿婆总说淡口的汤没滋味。刚把勺子摆好,口袋里的梅花扣突然轻轻发烫,我低头一看,汤碗边不知何时多了片干桂花,是去年秋天她留在我窗台的那罐里的,我还以为早就用完了。
“你还藏了桂花?”我笑着拿起桂花撒进汤里,雾气突然裹着股凉意掠过我的手背,像是有人在轻轻拍我的手。我想起去年冬至,我因为加班晚归,进门就看见桌上摆着碗热汤,当时只当是邻居阿姨送的,直到后来发现汤碗底刻着个小小的“林”字,才知道是她悄悄做的。
喝汤时,我瞥见茶几上放着本翻开的相册,正是我之前找出来的那本。页面停在我十岁那年的冬天,照片里的我裹着厚厚的棉袄,手里举着个烤红薯,身后的槐树下站着个模糊的身影,衣角被风吹得展开,和我身上这件旧棉袄的布料一模一样。
“原来这件棉袄是你做的。”我指着照片轻声说,口袋里的梅花扣突然热了些,相册旁边的笔记本慢慢翻开,画着梅花裙的那一页上,多了行淡淡的字迹:“棉袄要穿厚些,别冻着。”我摸着字迹,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下雪,我的棉袄口袋里总会多颗薄荷糖,甜丝丝的,能暖一整个下午。
喝完汤,我把砂锅洗干净放在灶上,转身时看见阳台的晾衣绳上挂着我的围巾。昨天我明明把它丢在沙发上,此刻却被整整齐齐地晾着,边角还别着枚梅花形状的别针——和我领口的别针一模一样。风从阳台吹进来,围巾轻轻晃动,别针反射的光落在墙上,竟和槐树下的影子凑成了完整的梅花。
夜里,我把那片干桂花夹进笔记本里,和画着棉袄的那一页放在一起。枕边的梅花扣贴着掌心,传来淡淡的暖意。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槐树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声说“晚安”。我知道,林阿婆没有离开,她只是化作了冬夜里的热汤、棉袄里的薄荷糖、围巾上的别针,留在了我身边的每一个温暖瞬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