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亲临苏州!”
护卫那变了调的嘶吼,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书房内轰然炸响。
钱掌柜和孙管事瞬间血色尽失,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太子!
大梁王朝的储君,未来的皇帝,赵裕!
他为什么会来?
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去了钱家府邸?!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这意味着,钱家背后的靠山,远不止江南士族那么简单。
他们的根,早已深深扎进了帝国的权力中枢——东宫!
“王妃……”孙管事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之前所有的运筹帷幄,所有的科学碾压,在“太子”这两个字面前,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
那不是商业对手,不是地方官府。
那是国本!是皇权最直接的延伸!
青锋的脸色也凝重到了极点,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上,周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唯有林晚。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惊慌失措,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她的瞳孔里,倒映着窗外渐亮的天光,深邃得像是一口古井。
“该来的,总会来。”
她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一个钱家,还不配让太子亲临。”
“他不是为钱家撑腰。”
林晚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他是为他自己。”
“雪盐和新式染料,是足以改变国库收入的利器。这块肥肉,赵奕能看到,他赵裕,自然也能看到。”
“他这是……来抢了。”
一语道破天机!
钱掌柜和孙管事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这背后真正的逻辑。
这不是撑腰,这是摘桃子!
钱家不过是太子殿下手中的一把刀,用来试探,用来发难,最终的目的,是把林晚创造出的这只会下金蛋的鹅,整个夺走!
想通了这一点,两人的心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沉得更深了。
这比单纯的为钱家撑腰,更加棘手,更加无解!
……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
苏州府衙便派人前来“传话”,言辞恭敬,态度却不容置喙。
“太子殿下于府衙设堂,听审‘雪盐有毒’一案,请秦王妃……过堂。”
“过堂”二字,用得极有讲究。
不是“邀请”,不是“商议”,而是如同对待一个犯人。
这是下马威。
是来自储君的,赤裸裸的权力碾压。
“王妃,不可去!”青锋当即上前一步,眼中杀机毕露,“这分明是鸿门宴!”
“去,为何不去。”
林晚却整理了一下衣袖,神情淡漠。
“他既然搭好了台子,想唱一出大戏,我若是不去,岂不是让他失望了。”
她抬步向外走去,清冷的声音在长廊下回荡。
“备车,去府衙。”
苏州府衙门前,此刻早已是人山人海。
百姓们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窥究竟。
一边,是给他们带来了“雪盐”这种神仙之物的秦王妃。
另一边,是代表着至高皇权的太子殿下。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当林晚的马车抵达时,府衙正门大开。
正堂之上,一名身穿四爪蟒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阴鸷的青年,正高踞主位。
正是当朝太子,赵裕。
他的身侧,站着面色怨毒的钱四海。
看到林晚缓步走入,赵裕眼中闪过一抹贪婪与轻蔑,他甚至没有让林晚落座的意思,便直接开口,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堂下可是秦王妃林氏?”
“林晚见过太子殿下。”林晚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大胆!”赵裕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林晚!你可知罪?!”
“你一介女流,本应在王府相夫教子,却以商贾之身,抛头露面!更甚者,以奇技淫巧,制造所谓‘雪盐’,低价倾销,扰乱江南盐业国本!”
“此乃以商乱政!其心可诛!”
一顶天大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
他根本不提“雪盐有毒”的事,而是直接从根子上否定林晚的行为。
林晚抬起眼,清冷的目光直视着高堂之上的太子,没有半分畏惧。
“请问太子殿下,我锦绣阁的雪盐,品质是否优于市面官盐?”
赵裕一滞。
“价格,是否比官盐便宜近半?”
赵裕脸色微沉。
“百姓,是否争相购买,拍手称快?”
林晚每问一句,声音便清亮一分,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传遍府衙内外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她环视一圈,看向那些围观的百姓,声音陡然拔高。
“利国利民之物,到了太子殿下口中,却成了‘扰乱国本’?”
“敢问殿下,您所说的‘国本’,究竟是让百姓吃上价廉物美的盐,还是维护像钱家这样,囤积居奇、鱼肉百姓的奸商的利益?!”
“你!”赵裕被这番话顶得脸色瞬间涨红,勃然大怒。
他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尖锐地反诘他!
这已经不是在辩论,这是在诛他的心!
“放肆!”赵裕气急败坏,“盐铁专营,乃太祖定下的祖制!你私自制盐贩盐,便是违法!便是与国争利!本宫今日,便要依律查封你所有产业,将你打入大牢!”
他终于亮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祖制。
这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然而,林晚只是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她不慌不忙,对着身旁的青锋递了个眼色。
青锋会意,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猛然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那熟悉的八个大字,那刺目的传国玉玺大印,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兹有秦王妃林氏……创‘克莱因蓝’等新法染料,又得精盐提纯之术,利国利民,功在社稷!”
“特许其开设‘瑶光院’,总领其事!凡其所创新法、新物,皆为‘御赐专利’!”
“违者,以谋逆论处!”
青锋用内力催动,声音朗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赵裕的脸上!
赵裕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瞳孔剧烈收缩,死死地盯着那卷圣旨,满眼的难以置信!
父皇的圣旨?
御赐专利?
他怎么会……
他怎么敢?!
他竟然将如此利器,交到了赵奕和这个女人的手上?!
全场,死寂。
所有百姓都看呆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皇上圣明!”
“秦王妃是奉旨行事!是为国为民的大功臣!”
赵裕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精心布置的局,搬出的“祖制”大山,竟被一纸圣旨,碾得粉碎!
“好……好一个秦王妃!”
赵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的阴鸷几乎化为实质。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最后一丝伪装也被撕下,化为狰狞。
“圣旨又如何?!”
“本宫今日怀疑你这圣旨是伪造的!”
“来人!给本宫将这妖女拿下!查封所有锦绣阁米行!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恼羞成怒之下,他竟是要直接动用武力,强行镇压!
话音刚落,数十名东宫侍卫瞬间拔出腰刀,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
府衙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此时!
“我看谁敢!”
一声暴喝,青锋与他身后的十几名玄武组护卫,也同时拔刀出鞘,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将林晚死死护在身后!
两拨人马,在小小的府衙之内,形成了致命的对峙!
空气,仿佛凝固了。
火药味,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踏!踏!踏!”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战鼓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声音,带着铁与血的肃杀之气,瞬间压过了府衙内外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只见府衙外的长街尽头,一骑玄色骏马,正踏着烟尘,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疾驰而来!
马上之人,一身黑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如神只,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冷冽如万年寒冰!
他身后,是上百名身披玄甲、手持长戟的铁骑,煞气冲天!
那不是普通的侍卫!
那是……秦王府的亲兵!是百战余生的北境精锐!
马蹄声戛然而止。
为首的男子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踏着沉稳而充满压迫感的步伐,走进府衙。
他无视了所有人,目光直接锁定了高堂之上,那个脸色剧变的太子赵裕。
冰冷而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响彻全场。
“四哥,别来无恙。”
“我的王妃,你也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