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仗，这打扮，活脱脱一幅逃难图！
秦淮茹没开口，眼泪先下来了，声音带着颤：“柱子……柱子兄弟……姐……姐真是没脸了……可你瞅瞅孩子……”她往边上一让，把俩“小可怜”彻底亮出来。
棒梗适时地吸溜一下鼻子，小声哼哼：“傻叔……冷……”
小当“哇”一声哭出来，声音不大，委屈极了：“傻叔……饿……脚疼……”
轰隆！
傻柱只觉得脑袋像挨了一闷棍，嗡嗡的！
眼前这景象，加上孩子的哭声，像潮水一样把他淹了。无数画面往脑子里冲——棒梗抱着饭盒啃肉的模样，小当甜甜笑的模样，秦淮茹拿着布票说给孩子们做新衣的模样……
心口像被一只冰手攥住，揪着疼。那股熟悉的冲动又顶了上来：掏钱！把工资粮票都拿出来！把孩子搂怀里！说“别怕，有傻叔在”！
他的手不听使唤地就往兜里伸，那里面是刚领的工资，本来打算买点好料子去找李青云讨教。
嘴唇哆嗦着，“别哭，傻叔带你们……”这话就在嘴边。
挣扎！脑子里像开了锅！李青云画的图，于莉的笑，工友的夸，和眼前这惨状、秦淮茹的泪、孩子的哭声，噼里啪啦打成一团！一边是刚明白点儿味的“值”，一边是浸了十几年、都快成本能的“你得管”！
他脸上肌肉拧着，眼神痛苦，僵在那儿，像个快要被撕开的人。
秦淮茹看着他这模样，心里一喜，觉得火候到了，正要再加把柴……
一个平平静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不高，却像根针，噗嗤一下，把那股快要憋炸了的气儿给放了：
“棒梗。”
几个人都一愣，扭头看。
李青云不知啥时候站那儿了，像是刚从哪儿回来，手里还拎着本书。他没看傻柱，也没看戏十足的秦淮茹，目光直接落在缩着脖子的棒梗身上。
脸上没啥表情，不像同情，也不像生气，就平常说话那样，看着棒梗，清清楚楚地说：
“棒梗，你傻叔挣钱也不容易。”
一句话，像盆凉水，泼在滚油锅边。
棒梗猛地抬头，有点懵，还有点被说破心事似的慌。
李青云依旧看着他，语气没变，却带着股劲儿：“你想吃好的，自个儿想想办法。捡煤核，割点野菜卖了，自己买。那才叫本事。”
他没骂秦淮茹，也没劝傻柱，话头直接对准了棒梗——这个已经懂事，却一直觉着伸手理所当然的半大小子。
捡煤核？割野菜？卖钱自己买？
这几个词，对棒梗来说，又陌生又扎耳朵。他张张嘴，想顶回去，可碰上李青云那平静得像水似的眼神，话卡在嗓子眼，没出来，人不自觉地往他妈身后缩了缩。
秦淮茹脸上那点悲切瞬间冻住，换上了惊怒和慌！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李青云会冒出来，更没算到他来这么一手，直接抄了底！
傻柱那快要被糊住的脑子，被李青云这几句斜刺里杀出来的话，猛地拽回一丝清明。
是啊……棒梗这臭小子，眼瞅着个头都快赶上他娘了。
院里别人家半大的小子，哪个不是放了学就帮着家里拾掇煤核、打零工？
就他，整天游手好闲，油瓶倒了都不带扶一下的。
为啥？还不是吃定了我何雨柱！
眼前那两条线——棒梗那条死气沉沉的蓝线，和贾家那嗖嗖往上蹿的红线——又晃了一下，像针扎似的。
他瞅着眼神躲闪的棒梗，又瞟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秦淮茹，最后目光落在旁边一脸平静的李青云身上。
心里头那股后怕、憋闷，还有说不出的累，一下子全涌了上来，裹得他透不过气。
那只已经摸到口袋边上的手，僵了半天，最后还是慢慢地，特别费力地缩了回来。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抠得手心直疼。
他没再去看秦淮茹和那两个孩子，扭过头，哑着嗓子对李青云说，声音糙得像拉破风箱：
“走……咱走吧。”
说完，他几乎是脚不点地，逃也似的跟着李青云，快步离开了这个差点又把他拽回去的胡同口。
把秦淮茹一个人僵在那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瞅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再瞥一眼身边那个没派上用场、傻站着的儿子，一股凉气，真就从脚底板“嗖”地一下窜到了天灵盖。
她头一回这么真切地感觉到，那个她一直觉得攥在手心里的“傻柱”，这回……可能真要飞了。
傻柱跟着李青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院走，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全是棒梗冻得发青的腮帮子，小当那双破了洞、露出大脚趾的旧棉鞋，还有秦淮茹那刚才还眼泪汪汪、一转眼就僵住的脸。
冷，不是身上冷，是心里头往外冒凉气。就算现在坐在李青云这还算暖和的屋里头，他还是忍不住有点打哆嗦。他以为自己个儿真想明白了，可刚才那一出，那些熟悉的惨状又摆眼前的时候，他心里头照样跟刀绞似的，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老毛病就又犯了。
他耷拉着脑袋，声音哑得自己都快听不清了：“哥们儿……我是不是……忒没出息了？”他像是在问李青云，又像是抽自己大嘴巴，“明明……明明都知道是假的，是唱戏给我看……可一瞅见孩子那样……我……”他说不下去了，俩手死死攥着膝盖，骨头节都捏白了。
李青云没急着搭话。他拿起桌上那个搪瓷缸子，给傻柱倒了杯热水，推到他跟前，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屋里头就煤油灯芯偶尔“噼啪”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李青云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你不是没出息。你是让一样东西，给捆住了，捆得太死。”
傻柱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这样东西，叫‘好人’。”李青云语气没啥起伏，就像在说今儿天不错，“你太想当个‘好人’了，太怕街坊四邻戳你脊梁骨，说你何雨柱没良心、白眼狼。易中海拿这个拿捏你，秦淮茹也拿这个拿捏你。他们给你套上这‘好人’的嚼子，就能心安理得地，一遍一遍，从你身上刮油水。”
“我……我那是讲良心！是报恩！”傻柱像被针扎了屁股，猛地直起腰辩解，可声音虚得发飘，“秦姐他们家……早先确实帮衬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