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霆去响水沟的日子终于到了。
天还没亮透,我们就聚在了院子里,他拎着大包小包,一脸不舍又强装轻松。
大家一边帮他提行李,一边默默地走在他身边,谁也没说太多话。
玉琴抱着舒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小舒霖也感受到气氛的异样,哇哇大哭着,拉着爸爸的袖子不肯撒手。
舒云霆蹲下身来,抱紧孩子,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什么,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叮嘱。
廖岩站在一旁,眼圈也泛红,我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逗他:“怎么你也哭了?”
他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嘴硬地和我小声说:“毕竟父子连心嘛。”
我没拆穿他,只笑着点了点头,心里也跟着难过。
张熙臣拍拍舒云霆的肩:“别担心,玉琴和舒霖交给我们了。你在那边安心干活,要么你刚到不久就调回来,要么我们就一起去响水沟跟你汇合。”
“放心吧。”舒云霆笑着,眼角却也有些湿润,“没啥大不了的,就是两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他搂着玉琴,又逗了逗小舒霖:“在家乖乖听妈妈话,等爸爸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玉琴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你一定要好好干,在响水沟干出点名堂来。别光惦记我们,你也得照顾好自己。我和舒霖会好好的。”
“嗯。”他郑重地点头。
蓉蓉站在一旁,挺着肚子,虽然笑着,但脸上写满疲惫:“咱们也别太难过了,把事情往好了想。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有转机,柳暗花明,谁知道呢。”
我点点头,对舒云霆说:“在那边记得常写信啊,我们都挂念着你。”
大家一起等着车站的班车,站在灰白色的晨光下。
等车来了,我们眼睁睁看着舒云霆一步一步上了车,站在车门口对我们挥手。
玉琴的哭声更大了,我赶紧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埋进我怀里。
“好了好了,他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轻声劝她,声音也有些哽咽。
等班车缓缓驶出车站,最终消失在远方的街道尽头,大家才慢慢散去。
我们没有立刻回自己家,而是陪着玉琴一起去了她家。
刚一进楼道,就看到对面周晴家的门大开着,我们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
一进门,才发现周晴已经出院了。
她正抱着小周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哄孩子睡觉,整个人看起来虽然疲惫了些,但精神尚可。
我走上前,小声问她:“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医生说你恢复好了?”
“差不多吧。”她点点头,“反正我也不想住医院了,而且……”她顿了顿,“还得搬家呢。”
“搬家?”蓉蓉一愣,“你要搬去哪儿?”
“正在办离婚手续。”她轻描淡写地说,“申请了学校的员工宿舍,估计这几天就批下来了。这段时间我先搬到姨妈家去住。”
正说着,里屋走出来两个人。
“这是我姨妈姨夫,”周晴介绍道,“也就是阿红的爸妈。”
原来他们是来帮忙搬东西的。
我们连忙打招呼,叔叔阿姨也热情回应。
“原来你们就是阿红以前说过的室友啊。”叔叔恍然大悟。
阿姨笑着补充:“她以前总说你们几个都是好姑娘,有两个还是精神科的,是你们俩吧?”
我和蓉蓉点点头。
周晴看了我们一眼,忽然问:“舒股长呢?没一起来?”
大家沉默了一瞬,玉琴吸了口气说:“他工作调动,被派到龙台镇去了。”
“龙台镇?”叔叔皱起眉头,“那好远啊。啥时候能回来?”
“两年。”玉琴低声说。
阿姨看看怀里的小舒霖,满脸心疼:“哎呀,孩子还这么小,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
“没事,我可以的。”玉琴强忍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坚定。
“白天你上班的时候怎么办?”阿姨又问。
我立刻接话:“我们可以帮忙。反正有时候上白班,有时候上夜班,能错开时间照顾舒霖。”
“那就好。”阿姨点点头,“如果实在错不开,就把孩子送我们家来。反正我们家也有一个小斌,再多照顾一个孩子也没问题。你们下班来接就是了。”
“这是个好主意!”周晴点头,“这次我突然早产,多亏了舒股长和大家送我去医院,真是我们的恩人。”
叔叔认真地点头:“是吗?必须得还这份情。”
我们听了,也都觉得这是个最合适的安排。
我提议:“我们可以轮班带,谁上夜班,白天就在家里带孩子。如果都上白班,那就送去叔叔阿姨家。”
玉琴眼圈发红,感动地说:“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张熙臣从兜里掏出几乎所有的粮票,递给叔叔阿姨:“一点小心意,别嫌弃。”
“哎呀,不用不用。”叔叔连连推辞。
“必须得收。”蓉蓉也把自己的粮票拿了出来,“就当给两个小宝贝的。”
阿姨看着蓉蓉鼓鼓的肚子,忙说:“你也得留着啊,你看样子马上要生了。”
我和廖岩赶紧把兜里有的粮票拿出来,塞到她手里:“让我们来替换他俩的吧,我们没孩子,用我们的。”
玉琴也想掏,被我按住了手。
“这事就是大家的事,别分得那么清。”我认真地说。
叔叔阿姨愣住了,随后感慨道:“小晴啊,你是真的遇到了一群好邻居。”
在我们的坚持下,叔叔阿姨终于收下了粮票。
蓉蓉和玉琴先回家了,我、廖岩、张熙臣和周晴他们留下来帮她打包行李。
等一切收拾妥当,我们把她送下了楼。
我对她说:“晴姐,之后也要多走动啊。”
她笑着点头:“等我搬到员工宿舍,欢迎大家来家里吃饭。”
“那一定。”我笑着应下。
叔叔阿姨也笑着说:“也欢迎你们来我们家吃饭。”
我回忆起一件小事:“上回阿红带回来的那次,阿姨做的烂肉豇豆可下饭了,我还一直惦记着呢。”
“你还记得?”廖岩笑着打趣我,“真是个吃货。”
阿姨乐得合不拢嘴:“来来来,下次你来,我做两盘,一盘你吃,一盘你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