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回来啦!”
我一脚跨进那道熟悉的院门,院子还是原来的样子,青砖地面有点潮,角落那口老水缸上还趴着一只黄狗。门前那棵枇杷树已经结了果,黄澄澄的,一串串沉甸甸地垂下来,风一吹就沙沙作响。
“哎呀——狗儿!”
最先看到我的,是妈妈。
她正蹲在水井边洗菜,听到声音抬头,眼睛里立刻亮出了光。她甩下手里的水盆就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用围裙擦手。
“棠丫头回来了?啷个不提前说一声嘛,害我连碗红糖小圆子都没准备!”爸爸从里屋走出来。
我这才看清,院子里除了爸妈,还有两位——我的祖祖们,也就是目前我认下的“干爸干妈”。
“哎呀,我的干女儿回来了!”
男祖祖放下烟杆,笑得满脸褶子都挤成一团。
他刚准备走过来,就看见我身后的人,立刻换了语气:“臭小子!你也在啊?”
“爸妈,您二老也在何叔家?我刚打算下班后去找你们呢。”张熙臣笑着迎上去。
“你咋在这儿啊?最近听说那病传得凶,你们还敢乱跑?还不如在安岳老老实实待着。”男祖祖嘴上说得凶,脸上却满是笑意。
“这不,县里派我们过来支援任务嘛。”
女祖祖也站了起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子、儿媳妇,快进屋坐,一会儿就吃饭了。”
我忍不住也喊了一声:“干爸、干妈,好久不见!”
“哎哟,丫头真是越发俊俏咯。”女祖祖满脸慈爱地看着我。
正说着,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围裙的身影探出头来。
“棠妹回来了?”
“哥?你咋也在!”
“部队派我来执行勤务,过段时间就回成都。”何小松擦擦手,围裙上全是面粉,显然刚刚在厨房折腾饭菜。
“何教官,好久不见!”齐东强立马上前打招呼。
何小松愣了下,立刻笑起来:“哎哟,这不是在成都培训小组的那小子嘛?你也在?”
我赶紧介绍:“这两位是我们的朋友兼同事,外科医生肖红和齐东强,一起被调来支援的。”
“狗儿你呀,就是太敢了。听说这次传染病凶得很,你还往上冲。”妈妈有点心疼,皱着眉。
“阿姨您别担心,小棠现在可是医院的‘专家’,院长都得听她提意见。”肖红笑嘻嘻地打趣。
“真的假的?”妈妈狐疑地看着我。
“是真的。”蓉蓉在一旁笑着应和,“我们这回都得靠她呢。”
“那瑾之和瑜之没带回来?”
张熙臣摇摇头:“这次病情紧,我们就没带。孩子太小了,怕受感染。等一切过去,再带她们回来看大家。”
“那就好。”男祖祖摆摆手,“只要平安就行,见面不急。”
“我女婿没来?”爸爸插话问。
“他地质局那边忙着呢,人家现在可是副局级。”我忍不住有点小得意地说。
“啧啧啧。”
就在这时,院门口又传来笑声。
“姨妈,姨夫,我们来了!”
唐琳抱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扎着双马尾、背书包的小姑娘。
“静宝?!你都长这么大啦?都到我腰了!”
小女孩看了我一眼,又看满院子的陌生人,有点害羞地往唐琳怀里躲。
唐琳蹲下来,拍拍她的肩,笑着说:“这是你小姨,小时候抱过你的,叫小姨呀。”
我也蹲下来,笑着伸出手:“静宝,福宝,我是小姨!”
静宝看了我好一会儿,轻声说:“小姨好漂亮。”说完立刻把脸埋进妈妈怀里。
全院子的人都笑了。
蓉蓉也凑过来蹲下:“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说呢。记得我不?我是蓉姨。”
“也好漂亮。”静宝认真地说。
“这嘴甜得很。”何小松乐得合不拢嘴。
福宝那边早就闹开了,小男孩三四岁模样,刚一落地就像撒欢的小马似的在院子里乱跑,一会儿拍狗、一会儿去拽枇杷。
“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妈妈忍不住笑。
“我们来晚了!”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黄慧君一家子也进了院,后面还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和静宝差不多年纪,一个比福宝还小一点。
我看着那小男孩,这不是我小姨夫小时候的翻版嘛。
“慧慧也来了!”妈妈热情地迎上去,拉着她的手,“都快两年年没见你们了。”
“阿姨,我还买了些菜,想着大家一块热闹热闹。”黄慧君笑着,把菜篮子递给她先生,“快去厨房帮忙。”
印象里,小姨夫的爸爸是个中学老师,如今一看,果然和老年时一样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都透着书卷气。
“哎呀,太客气了。”
“我也去家里做点菜,一起端过来吃。”女祖祖吆喝着要回家。
“我跟您一起去。”张熙臣立刻跟上,蓉蓉笑着对我说:“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我转回头,发现唐琳和何小松已经聊上了。看他们那神情,显然关系很熟。
“最近小柏怎么样?”唐琳问。
“挺好,在自贡那边上班。就是忙,没空回来。”何小松擦着手回答。
小柏?听着真像一家人——小松、小棠、小柏。莫非是我另外一个哥哥?
“俩孩子怎么样?”唐琳接着问。
“那俩活宝,天天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我听着觉得好玩,何榛榛确实经常和我吐槽“我爸是永远用不完的牛劲”,听说何叔叔爸还跑马拉松呢。
我也凑过去问:“嫂子最近好吗?”
唐琳有点意外地看向我们俩。
何小松笑着解释:“忘了说了,我太太和小棠当年是室友,也是好朋友。”
“还真是巧啊!”
“好了,不说了,今晚你帮我做饭。”何小松拍了拍我的肩,“我看看你手艺进步没。小霞一直夸你比我做得好呢。”
“那是当然。”我撇撇嘴。
“我不服!”何小松撸起袖子,冲进厨房,“这次我得扳回来!”
“别把我菜板剁碎了啊!”爸爸在旁边笑着提醒。
“晓得啦!”何小松回了一句。厨房里很快传出“噔噔噔”的剁菜声。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一点炊烟味。
我靠在门边,看着这一幕,久别多年的人重新聚在一起,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刻意铺张,只是一顿家常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