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偏厅,陆恒与楚文昭唇枪舌剑,几度交锋,谁也说服不了谁,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半晌,陆恒忽然盯着楚文昭,缓缓问道:“赵兄,你一再为玄天教说话,陆某很是好奇,你与玄天教,究竟有何关联?”
楚文昭迎着他的目光,坦然一笑,甚至带着几分欣赏:“陆兄果然敏锐,不错,在下真名叫做楚文昭,正是玄天教圣子之一。”
他直接亮明身份,反而让陆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恢复平静,静待下文。
楚文昭继续道:“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挑衅,而是想与陆兄谈一笔交易,或者说,寻求一个和解。”
“哦?圣子想如何和解?”陆恒不动声色。
“陆兄要的是对杭州的绝对掌控,不希望有任何势力掣肘,我可以代表玄天教临安分舵承诺,即刻起,将玄天教的教众撤出杭州地界,日后井水不犯河水。”楚文昭提出了条件。
陆恒目光微闪,这确实符合他目前稳定大局的需求,但他知道对方必然有所求:“条件?”
“条件就是,希望陆兄的潇湘商盟,能与我玄天教,或者说,与我楚文昭个人,做一些生意。”
楚文昭微笑道,“江南的丝绸、茶叶、瓷器,运往北地乃至西域,利润丰厚,我相信,我们之间有合作的基础。”
陆恒心中迅速盘算。
答应楚文昭,可以暂时避免玄天教的疯狂报复,稳定后方,而且借此贸易渠道,或许能顺藤摸瓜,窥探到更多玄天教的内部信息。
但与此等邪教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片刻权衡后,陆恒做出了决定:“生意,可以做。但我也有条件,其一,玄天教不得以任何形式,打潇湘商盟行商队伍的主意;其二,在你们控制的区域,需对我商盟商队给予必要的方便,这两条若应允,此事便可谈。”
楚文昭笑了:“陆兄是爽快人,好,一言为定!”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气氛竟渐渐缓和下来、。
半晌后,楚文昭起身告辞。
望着楚文昭离去的背影,陆恒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对站在身后的沈七夜低声道:“盯紧这个楚文昭,还有,查清楚他所有在杭州往来过的地方;至于和玄天教的生意,由你和沈渊亲自挑选可靠的人手负责,明面上做生意,暗地里,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脉络。”
“是,公子!”沈七夜躬身应了声,转身出了偏厅。
楚文昭离开陆府后,径直出了杭州城,来到城外一处草芦,进了院子,玄天教圣主陈江天缓缓自屋内走了出来。
“义父。”楚文昭躬身行礼。
“嗯,你做得不错。”
陈江天点点头,“暂时稳住他便好。若非看在清辞,罢了,一切以圣教大业为重。你即刻传我命令,着赵四海让临安分舵残余教众撤出杭州地界,不得有误。”
“是。”
楚文昭应道,随即又补充,“义父,此次陆恒清洗,我教在杭州损失惨重。如今教中正在筹备那件大事,此时将力量撤出杭州,暂避锋芒,集中资源,确实更为有利。”
陈江天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陆府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杭州,就暂且让给他吧!不过,城内的那四颗钉子,务必保住。”
“义父放心,镇远镖局、飘香居、金不焕的酒坊,以及柳如丝,孩儿均已亲自交待过,绝不会暴露。”楚文昭自信地回道。
随着陈江天的命令传达,杭州境内的玄天教势力如潮水般悄然退去,再加上郑远图等酷吏在明面上毫不留情的血腥清洗,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杭州肃清风暴,终于渐渐平息。
杭州城及其下辖各县,如同被一场疾风骤雨洗涤过一般,街市上的气氛为之一变。
以往那些借着玄天教名头横行乡里、敲诈勒索的地痞流氓几乎绝迹。
码头上强收保护费的帮派势力要么树倒猢狲散,要么就变得异常遵纪守法;甚至连以往一些积压的民间纠纷,官府处理起来也顺畅了许多,少了些莫名的阻力。
茶馆酒肆中,百姓们的议论风向也悄然转变。
“听说了吗?城西那个老是欺行霸市的刘屠户,前天被官府抓走了,说是跟玄天教有染。”
“何止是他,以前在码头上横着走的王癞子那一伙,也全不见了踪影,真是老天开眼。”
“还得是陆公子和张大小姐有手段啊!这杭州城,总算是清静了。”
“是啊,如今走在街上,心里都踏实不少。”
商盟的声望,在这场铁血行动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加入商盟,不仅意味着财路亨通,更代表着一种受到强大力量庇护的安全感。
越来越多的商户削尖了脑袋想挤进这个圈子,潇湘商盟的向心力和凝聚力空前强大。
然而,风暴的表面平息,并不意味着结束。
对于陆恒和他麾下的“蛛网”而言,这恰恰是更深层次清查的开始。
陆府书房内,沈通与春韶正在向陆恒汇报最新的进展。
“公子。”
沈通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借着此次肃清的余威,我们蛛网按照您的指示,开始大规模向杭州各处的乡村渗透,利用商盟的货郎、收粮的伙计、甚至是走街串巷的郎中,我们已经初步在各处扎下了根。”
春韶接过话头,声音清晰而冷静:“根据情报,我们筛选出了一批顽固分子名单,这些人对玄天教教义极度狂热,与玄天教有深厚血缘、利益关联,即便在主力撤离后,依然冥顽不灵,私下串联,散布言论,甚至试图重建小型组织的。”
“共计七十三人,分散在杭州下辖的八个县,多以乡绅、落魄书生、前香主亲属为主。”
说完,春韶将一份整理好的名录恭敬地放在陆恒面前。
陆恒拿起名录,目光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地址和简短的背景介绍。
他的手指在几个名字上轻轻敲了敲,那里标注着“曾参与抵抗官府清剿”、“私下聚会宣扬圣教将兴”等字样。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
陆恒放下名录,语气平淡,“这些人,就像是腐肉上的蛆虫,不彻底清理干净,迟早还会滋生新的祸患。传令给沈七夜,名单上这些人,交由暗卫秘密处理。手脚干净点,我不希望再在杭州的地界上,听到任何关于玄天教的杂音。”
“是!”
沈通与春韶齐声应道,对于这种命令,他们早已习惯。
乱世用重典,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这是陆恒一贯的风格,也是确保势力稳固的必要手段。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场更为隐秘的清除行动,在杭州的乡野之间悄然展开。
钱塘县某村,一名在村中颇有威望,暗中仍以香主自居的老秀才,某夜被发现溺毙在自家后院的水井中,官府定性为酒后失足。
余杭县一处庄园,几名据说是前玄天教香主家眷的男女,在一次意外的火灾中,无人幸免。
萧县,一个以走镖为掩护,实则仍在为玄天教传递消息的小型团伙,在押镖途中遭遇悍匪,全员被杀,货物被劫…
一桩桩看似偶然的意外和劫案,在杭州各地零星发生,精准地抹去了蛛网名单上的名字。
那些原本还存有侥幸心理的玄天教残余分子,彻底胆寒,要么远遁他乡,要么彻底偃旗息鼓,再不敢有任何异动。
陆恒站在陆府的最高处,俯瞰着夜幕下渐渐恢复宁静与繁华的杭州城,万家灯火如同繁星点点。
沈七夜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公子,名单上的人,已基本清理完毕,杭州境内,玄天教的力量,算是彻底肃清了。”沈七夜的声音依旧冰冷。
陆恒点了点头,目光深远:“还不够!水至清则无鱼,但有些毒鱼,必须清除干净。”
“告诉沈通和春韶,蛛网的深耕不能停,谨防玄天教在杭州境内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