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杭州,没了白日的喧嚣,多了几分静谧。
在城中一处不起眼,但内里装饰颇为雅致的宅院内,丝竹声轻轻流淌。
玄天教圣子楚文昭,一袭月白文士长衫,正悠然坐于厅中,品着清茶,欣赏着厅堂中央一名女子的舞蹈。
那女子身段婀娜,舞姿曼妙,眉眼间自带一股动人的风情,正是潜伏极深的柳如丝。
亲随玄机子与张公谨如同两尊雕塑,静立在他身后阴影处。
一舞既罢,柳如丝盈盈一礼,退至一旁。
玄机子上前一步,低声道:“圣子,临安分舵那边,赵四海等人怨气不小,恐生变故,后续诸事,当如何处置?”
楚文昭放下茶盏,神色平静无波,淡淡道:“我已派宋玉前去苏州传讯,勒令住赵四海他们,告诉他们,小不忍则乱大谋,圣教不会忘记他们的牺牲。”
他话音刚落,三名看似普通商贾打扮的男子,在侍从的引领下走进厅内,恭敬地向楚文昭行礼。
这三人,分别是镇远镖局的总镖头马方,飘香居客栈的老板王守义,以及负责地下势力渗透的酒坊主人金不焕。
他们,是玄天教在杭州城内,除柳如丝外,仅存的三处未被陆恒查知的据点负责人。
“参见圣子。”三人异口同声,态度恭敬。
楚文昭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三人:“起来吧,召你们来,是告知你们,临安分舵主力将暂时撤出杭州地界,以避锋芒。”
三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一丝惊愕与不甘。
“但你们四人”
楚文昭目光转向柳如丝,“以及你们麾下的据点,是圣教在杭州城内仅存的眼睛和耳朵。我要你们继续隐藏,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擅动,更不可进行任何形式的报复,明白吗?”
“属下明白!”
马方三人齐声应道,虽有不甘,但圣子之令,也不敢违抗。
“你们先退下吧,约束好手下的人。”楚文昭挥了挥手。
待马方三人离去后,楚文昭看向柳如丝,语气变得柔和:“如丝,你这里,是我最重要的一步暗棋。”
柳如丝低头:“属下惭愧,上次尝试接近陆恒,未能成功,此人似乎不为美色所动。”
楚文昭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陆恒此人,非常人也!你直接接近他,确实不易,但你可曾想过,迂回而行?”
楚文昭微顿了下,意有所指道:“我听闻,陆恒的那位如夫人楚云裳,创立了一个叫云裳阁的绣坊,专门收容一些身世飘零、愿意从良的女子,在杭州城内博得了不少好名声。你何不借此机会,以寻安身立命之所的名义,去接近她?凭借你的才情与手腕,取得她的信任与同情,并非难事。”
“通过楚云裳,你便能更自然地接触到陆恒,观察他,了解他,甚至,若有机会,成为他身边的女人。”
柳如丝美眸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微微蹙眉:“圣子此计甚妙,只是,楚云裳能执掌绣坊,想必也不是易与之辈,属下定当小心行事,尽力而为。”
楚文昭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记住,你的任务不是刺杀,而是潜伏,是获取信任,是成为我们在陆恒身边最不易察觉的影子,这比杀掉十个陆恒,对圣教的大业更有价值。”
交代完毕,楚文昭便带着玄机子与张公谨离去。
空荡荡的厅内,只剩下柳如丝一人。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想起上次在丝雨阁,陆恒虽被自己魅惑,却最终保持清醒离去的情景,一股不服输的念头油然而生。
“楚云裳,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竟能得他如此真心相待,甚至允许她开创自己的事业。”
柳如丝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心中那股不服输的争强好胜涌起,“我柳如丝,琴棋书画,舞技谋略,哪一点比不上楚云裳?陆恒,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坐怀不乱!”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陆恒正在陆府处理事务,沈通来报,有一位自称“赵文楚”的故人求见。
“赵文楚?”
陆恒略一思索,便想起了红袖坊那次相谈甚欢的对话,微微一笑,“请他到偏厅用茶,我稍后便到。”
偏厅内,楚文昭安然品茶,气度从容。
见陆恒进来,他放下茶盏,拱手笑道:“陆兄,别来无恙?冒昧来访,还望勿怪。”
陆恒还礼,在他对面坐下:“赵兄客气了,当日一别,听闻赵兄已离开杭州,今日怎有闲暇回来?”
二人寒暄几句,话题便不可避免地绕到了最近杭州城的大事上。
楚文昭轻叹一声,语气似有所指:“陆兄,近日杭州风波骤起,血光冲天,听说皆是因清剿那玄天教而起?”
陆恒面色不变,淡淡道:“跳梁小丑,祸乱地方,自当铲除,还杭州一个朗朗乾坤,是陆某分内之事。”
“铲除固然应当。”
楚文昭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有些深沉,“只是,凡事过犹不及。听闻这次有些地方行事酷烈,波及不少无辜,引得怨声载道。”
“陆兄如今执掌商盟,威震杭州,这玄天教经此重创,想必也难成气候。依在下愚见,不若见好就收,敲山震虎即可,何必赶尽杀绝,将事情做得太绝,徒增不必要的仇怨呢?”
“和气才能生财嘛!”
陆恒闻言,眼中锐光一闪,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自然流露:“赵兄此言差矣!陆某行事,向来信奉斩草除根,我的地盘,容不得任何潜在的威胁,尤其是玄天教这等视人命如草芥的邪教。”
“他们先前劫掠军资,荼毒百姓,更是差点害死我与内子清辞,此等行径,陆某深恶痛绝!不将其连根拔起,我心难安!”
陆恒话语坚决,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直接将楚文昭“和气生财”的暗示顶了回去。
楚文昭眉头微蹙,似乎没料到陆恒态度如此强硬,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陆兄嫉恶如仇,令人敬佩。只是玄天教传承已久,枝繁叶茂,绝非区区一个临安分舵所能代表,陆兄如此大动干戈,就不怕与整个玄天教结成死仇,引来无穷无尽的报复吗?这对于陆兄掌控杭州的谋划,恐怕并非好事。”
陆恒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这人才见过区区两面,竟然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想。
陆恒转而哈哈大笑,自信道:“怕?若怕,陆某当初就不会动手,玄天教若想来报复,尽管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他们藏头露尾的本事大,还是我陆恒手中的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