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娄晓娥的不安,王卫东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别担心,出不了事!”
娄晓娥点点头,只要王卫东在身边,她就觉得安心。
半小时后,大金牙准时出现在王卫东面前。
看他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王卫东忍不住皱眉——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在干坏事吗?
“王先生,票券我给您弄来了。”
大金牙压低声音说道。
王卫东没好气地训斥:“你这样子跟做贼似的,要是碰上巡逻队,第一个抓的就是你!”
大金牙下意识反驳:“可我不就是在做贼吗?”
“……”
王卫东一时语塞。
一旁的娄晓娥听到两人对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少废话,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是是是!”
大金牙在棉袄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小叠票券。
王卫东一看,顿时惊了——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让他弄两张,结果搞来这么多。
“王先生,这儿有六张茅台券,还有三张红盒百花券,您要多少?”
大金牙眼巴巴地望着王卫东,这可是他的全部存货。
王卫东略作思索,直接把所有票券都接了过来。
这东西多存点总没错,反正迟早用得上。
“我全要了,你说个价。”
大金牙立刻小心翼翼地比划了个数字。
王卫东点头示意,看向娄晓娥。
娄晓娥会意,从小钱包里数出几张钞票递给大金牙。
“多谢!”
大金牙道谢后,又眼巴巴地问王卫东,“那个……王先生,您说的药什么时候能……”
“明晚这个点,去上次的鸽市等我。”
“好嘞,那我先走了?”
“嗯。”
送走大金牙,王卫东和娄晓娥直奔供销社。
这时候赶过去,应该还没关门。
买完礼物直接去娄家,说不定还能蹭顿晚饭。
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娄半城再看不上王卫东,为了面子也不可能把他赶出去。
毕竟临时反悔总比女儿跟人私奔好听些,好歹能保住几分颜面。
到了供销社,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售货员。
王卫东没看见牛大红,估计她已经下班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是来买东西的,找谁买都一样。
见有人进来,那两个售货员头都没抬,继续嗑瓜子的嗑瓜子,喝茶的喝茶,丝毫没有招呼客人的意思。
王卫东和娄晓娥早已习惯这类事情。
在这个年代,售货员都是铁饭碗,服务人员殴打顾客的事时有发生。
他们或许不如你有钱,却比你更蛮横。
得罪了他们,还可能给你次品充好货。
毕竟你只是来买东西的,给你新货旧货、好货次货,全凭他们做主。
而且货物售出概不退换,这在粮食买卖中尤为常见。
同样的价格,买到新粮还是陈粮,就看你的关系硬不硬。
为遏制这种现象,上级领导特意要求各供销社和餐馆悬挂禁止随意打骂顾客的告示牌。
要不是离京城百货太远,王卫东也不愿来供销社购物。
见无人招呼,王卫东和娄晓娥便自行逛了起来。
在烟酒柜台,台面上摆着两瓶茅台和几个烟盒。
六十年代的茅台包装与后世相差不大,都是乳白色玻璃瓶,仅封口略有不同——后世用的是红色意大利防盗扭断盖,现在则采用油纸加猪尿脬皮再加封口纸的包装方式。
当时也没人想到造假茅台牟利。
王卫东一眼相中茅台,当即决定囤积几瓶。
如今茅台才四块零七分一瓶,两年前更只要两块九毛七,可惜那时王卫东尚未退伍,无缘囤货。
他虽不好酒,但留着招待贵客或送礼都很合适。
妥善保存的话,这些酒能存放多年,日后就是价值连城的陈年佳酿。
无论是前世今生,这都是王卫东第一次接触茅台这种国酒。
他忍不住拿起酒瓶仔细端详。
手指刚触到光滑的瓶身,就听一声厉喝:喂!干什么呢?把东西放下!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王卫东转头,看见那个嗑瓜子的男售货员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正怒气冲冲地走来。
见王卫东仍站着不动,售货员指着他鼻子骂道:说你呢!聋了吗?快放下!唾沫星子几乎溅到王卫东脸上。
呵,口气真臭!
娄晓娥显然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下意识抓紧王卫东的手。
王卫东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凶神恶煞的售货员,淡淡道:我要是不放呢?说着反而将酒瓶握得更紧。
售货员突然咧嘴笑了:哟,还敢顶嘴?胆子不小啊。”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拍柜台,那你准备好赔钱吧!今天这酒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听到这话,连好脾气的娄晓娥都气得涨红了脸:你怎么这样说话?顾客连看商品的权利都没有吗?
售货员痞里痞气地笑道:对,我说没有就没有!瞧见酒瓶封口那个缺口没?就是你们刚才摸坏的!
娄晓娥气得浑身发抖。
这简直蛮不讲理——王卫东刚拿起酒瓶,根本来不及细看。
那个破损处分明早就存在,这人竟硬栽赃到他们头上。
王卫东见娄晓娥气得满脸通红,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别跟这种人置气,我来处理。”
他早听车队同事说过供销社服务态度差,没想到今天真碰上了。
换作旁人或许就忍气吞声了,但王卫东偏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你这是存心讹我们?王卫东冷声问道。
男售货员斜眼打量着他,满脸不屑。
看两人穿着普通棉袄,断定不过是寻常百姓。
那些有背景的不是穿军大衣就是干部装,眼前这两人显然好欺负。
没错!要么赔钱鞠躬道歉,要么等着吃官司!售货员趾高气扬,实话告诉你,我上头有人!祖上还是正黄旗的,搁以前你得给我当奴才!
这番大话听得连他同事都看不下去了。
女售货员劝道:小伙子把东西放下道个歉就完了。
三儿啊,给姐个面子,别为难工人同志了。”
这一劝反倒助长了三儿的气焰:姐您别管!今天我非得教教这些乡下人规矩!真当进城当工人就了不起了?
王卫东闻言失笑。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摆谱?不过想想后世也有这种奇葩,倒也不稀奇。
好啊,我等着看你有多大能耐!王卫东故意拖长声调,区区售货员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三儿气得猛拍桌子,抄起电话就要叫人。
先前和稀泥的女售货员也皱起眉头,觉得王卫东不识好歹,索性扭头织毛衣去了。
王卫东拉着娄晓娥坐下。
时间尚早,先解决这事再去娄家不迟。
今天不出这口气,他心里不痛快。
不到十分钟,答案揭晓——来的竟是个熟人。
王卫东嘴角扬起玩味的笑容。
一名身着公安制服的年轻人掀开供销社的棉布门帘,正要与三儿打招呼,却瞥见王卫东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脸色微变,立刻堆起笑容:卫东哥,真巧啊,您也来买东西?
王卫东认出这是韩所长的下属,上次抓捕票贩子时见过。
他意味深长地反问:确实挺巧,你也是来采购的?
刁建军面部肌肉抽动几下,支吾道:是...是啊!他接到三儿电话说有乡巴佬 ,进门却发现只有王卫东和一位女顾客,顿时明白三儿惹上了硬茬。
正当刁建军盘算如何收场时,不明就里的三儿指认道:建军哥,就是这人来供销社捣乱!
住口!刁建军厉声呵斥。
三儿还想争辩,却被瞪得噤了声,这才惊觉两人相识。
刁建军赔着笑脸:卫东哥,这都是误会...
王卫东抬手打断:看在韩所长面子上,这事可以翻篇。”
见对方刚要道谢,他又慢条斯理补充:不过我丢的面子,是不是该讨回来?
刁建军心头一紧。
王卫东不仅是韩所长的兄弟,更是受上级表彰的红人。
更麻烦的是,他越界出警若被察觉,警服恐怕难保。
权衡利弊后,刁建 身走向三儿,抡圆胳膊就是一记耳光。”
啪的脆响中,三儿嘴角渗出血丝。
见王卫东无动于衷,刁建军咬牙又补上一巴掌。
这时牛大红风风火火闯进来,见状嚷道:哇哈哈,打架怎么不叫我?发现王卫东后惊喜道:卫东哥!您来怎么不提前说声?
王卫东无奈地摊开双手:我也是临时起意过来的,哪知道你不在,还被你同事为难。”
牛大红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溜圆,怒气冲冲地问: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我哥,当我牛大红是摆设吗?
王卫东和牛志军是铁哥们,对牛家一直很好,牛大红早就把他当成亲哥哥看待。
更何况这供销社可是她牛大红的地盘,在这里刁难王卫东,这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脸吗?
王卫东也不客气,直接指向正在挨揍的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