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那迅捷而强硬地将伊利按回座位的举动,在周围不明就里的乘客眼中,变成了一次毫无缘由的、哥哥对可爱弟弟的粗鲁对待。
过道另一边那位原本和蔼的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皱起的眉头和微微的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不赞同。
后排那几位原本对伊利充满好感的年轻姑娘们,更是立刻窃窃私语起来,投向刘备的目光充满了明显的不满和责备,仿佛在无声地谴责这个“相貌平平”(与精致如天使的伊利相比)、神情过于严肃的少年竟然欺负这么乖巧的弟弟。
瞬间成为众矢之的,刘备感到一阵强烈的郁闷和无力。
他不能解释真正的原因——那丝要命的魔法光芒。
他只能承受着这些误解的目光,内心五味杂陈。
他狠狠地瞪了父亲裘德·格林一眼,眼神里清晰地传递着“看你惹的好事!要不是你到处显摆,哪会有这场面!”的控诉。
然后,他索性扭过头,重新面向舷窗,只留给众人一个紧绷的侧影,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无奈。
裘德·格林被大儿子那记白眼瞪得一个激灵,从差点暴露的惊骇中迅速清醒过来。
到底是经验丰富的“乐子人”兼一家之主,他脸上那僵住的得意笑容瞬间无缝切换成了充满歉疚和无奈的表情。
他先是歉意地对过道对面的老太太笑了笑,然后转向后排的姑娘们,双手合十,用一种略带夸张但十分诚恳的语气解释道: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各位!吓到大家了吧?怪我,没教好孩子。”
他指了指刘备,又拍了拍被按回座位、还有点发懵的伊利,“哥哥呢,是性子急,胆子小,一看弟弟突然站起来,怕他乱动摔着,或者碰到哪儿,一着急,手上就没轻没重的了。绝对没有欺负弟弟的意思!我代他向大家道歉,也向伊利道歉!伊利,哥哥是担心你,知道吗?”
这番说辞,巧妙地将刘备的行为从“欺凌”重新定义为“因关心则乱而导致的管教过当”,瞬间化解了大部分敌意。
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姑娘们虽然还将信将疑,但至少不再窃窃私语了。
趁着这个机会,裘德·格林身体微微前倾,用虽然压低但足以让临近座位隐约听到的音量,对刘备和伊利宣布了一个关键决定:
“刚才……是爸爸考虑不周。”他先做了个小小的自我批评,然后话锋一转,“禁令解除!从现在起,可以小声说话了。”
他加重语气,目光扫过两个儿子,“但是——要礼貌!要低调!不许大吵大闹,不许问个没完打扰别人!明白吗?”
这个决定看似是让步,实则是裘德在危急关头做出的策略调整。
他意识到,让两个活生生的孩子,尤其是伊利这样外貌出众的孩子,在长途旅行中完全保持沉默,本身就像是在身上贴了“我有问题”的标签,反而更容易引起持续的关注和怀疑。
适当的、可控的交流,更能融入环境,显得自然。
“话语权”的获得,对伊利来说如同久旱逢甘霖。
他刚才的委屈和 frustration 瞬间被能开口说话的喜悦冲散,小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
他先是乖巧地对爸爸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立刻发挥了他与生俱来的优势。
他没有大声喧哗,而是用清脆稚嫩、带着一点点好奇宝宝般语调的声音,开始向父亲和哥哥提问,问题天真而自然:
“爸爸,为什么那些白色的、像一样的云,都在我们脚下面呀?它们不会掉下去吗?”
“哥哥,你看你椅子后面那个亮亮的小方块(指座椅背面的小电视屏幕),里面会不会有小人在跳舞?”
他一边问,还一边配合着歪头、眨巴大眼睛的动作,表情纯粹是孩子对未知世界的好奇,没有丝毫表演痕迹。
这种纯真无邪的反应,瞬间击中了过道对面老太太的心。
“哎哟喂!”老太太脸上的不满彻底消失,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孩子,不光长得俊,小脑袋瓜也转得快!问的问题真有意思!”
后排的姑娘们更是被萌得心都要化了,刚才对刘备的那点不满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们忍不住隔着座位小声逗伊利: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几岁啦?第一次坐飞机怕不怕呀?”
甚至有位姑娘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和小饼干,隔着座位递过来:“这个请你吃,乖宝宝。”
伊利在父亲的默许下,礼貌地接过零食,用软糯的声音道谢:“谢谢姐姐!我叫伊利,我八岁半了!飞机飞起来的时候有点怕,但现在不怕了,像坐在大鸟背上!”
他的回答既天真又得体,引得姑娘们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和赞叹。
就连推着餐车再次经过的空姐,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也特意弯下腰,微笑着对伊利说:“小帅哥,要不要尝尝我们特制的冰淇淋?”并真的多给了他一份。
危机似乎彻底解除,甚至氛围变得比之前更加融洽。
裘德·格林看着瞬间成为机舱内小小焦点、被众星捧月般对待的小儿子,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大大地松了口气,为伊利安然度过危机并且如此受欢迎感到欣慰,这小子的外貌和天性真是天生的“保护色”。
但另一方面,看着刚才还围着自己聊天的老太太和姑娘们,此刻注意力完全被伊利吸引,再也没人搭理他这个“老爸”,他心里竟莫名地泛起一丝淡淡的失落和……醋意?
他摸了摸鼻子,有点不是滋味地想:这小子,抢风头倒是有一手。
机舱的后半程,就在伊利主导的这片温馨、略带闹腾的氛围中平稳度过。
刘备乐得清静,终于可以安心地观察窗外的景色,看着云层之下偶尔显露的、陌生的大地轮廓,思绪飘向了远方。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和谐的气氛中,刘备凭借其过往养成的敏锐观察力,注意到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
那位最初对伊利表现出特别兴趣、并称赞他像天使的空姐,在几次服务间隙,目光似乎会有意无意地再次扫过他们这一排。
那目光不像其他乘客那样带着纯粹的喜爱或好奇,而是一种更……职业化的专注,像是在确认什么。
甚至有一次,刘备透过座椅的缝隙,似乎瞥见她趁周围人不注意,用一个巴掌大小的、会发光的扁平方块(麻瓜的手机?)对着他们这个方向快速地点按了一下,像是在记录什么。
这个发现让刘备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微微绷紧。
是错觉吗?还是这位空姐真的对他们产生了某种超出寻常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