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杨宇的大嗓门先飘了进来。
他拖着个行李箱，风尘仆仆的，额角还沾着点汗，可脸上的笑却藏都藏不住，一进门就把箱子往旁边一放，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厨房门口。
“今天研究院庆功宴！我们那个项目，成了！数据漂亮得能当教科书案例！谢主席当场就夸了，说我们给公司长脸了！”
郑淑芬手里的锅铲顿了顿，连忙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眼角眉梢都堆着笑：
“哎哟，回来啦！快洗手去，饭马上就好。成了就好，我儿子就是有本事！”
她伸手接杨宇脱下的外套，手指碰到布料上的褶皱，随口多问了句：
“谢主席？就是你们那个大老板吧？她......平时对你咋样啊？”
“那还用说！”杨宇正往洗手间走，听见这话立马回头，声音都拔高了些，
“谢主席对我特别关照，我要建实验室，她直接批了最好的场地；
要团队，她把公司里最懂行的几个人都调给我了，啥资源都给得特痛快！”
水龙头“哗哗”流着水，杨宇洗着手还不忘接着说：
“今天宴会上更别提了，她特意绕到我这桌来，问我工作顺不顺心，住的地方习不习惯，连我平时加班吃不吃得上热饭都问了！”
郑淑芬正拿着碗盛饭，听见这话手猛地一顿，瓷碗磕在灶台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她抬眼看向儿子，声音有点发飘：“她......这么关心你啊？”
“可不是嘛！”杨宇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餐桌旁坐下，郑淑芬刚把排骨端上桌，他就夹了一块塞进嘴里，烫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夸：
“妈，您这手艺绝了！还是家里的排骨香！”
他嚼着肉，含糊地补充：
“谢主席心特细，上次我跟她提了一嘴爱喝手冲咖啡，上周她直接从意大利空运了台专业咖啡机给我，说是让我加班的时候能喝口好的。”
郑淑芬脸上的笑僵了僵，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的边角，布料都被她攥得发皱。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那个谢主席......全名叫啥来着？”
“谢清瑶啊！”杨宇嘴里还含着饭，说话有点不清不楚，“清瑶集团您没听过？国内生物科技界的老大，好多医院用的试剂都是他们家的！”
“谢......清......瑶......”
郑淑芬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每个字都有千斤重。
下一秒，她手里的饭碗“啪”地掉在地上，白花花的米饭撒了一地，瓷碗摔成了好几瓣。
“妈！您咋了？”
杨宇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筷子起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
“您脸色咋这么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郑淑芬的嘴唇抖得厉害，双手死死抓住杨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她的声音飘得厉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没......没事......手......手滑了......”
眼神涣散着，根本没焦点，像是在看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杨宇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急得不行：
“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我送您去医院！”
“不！不用！”
郑淑芬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杨宇的手，声音尖得有点刺耳，
“我......我就是有点头晕......老毛病了，歇会儿就好......”
她说着就要弯腰去捡地上的瓷片，可手抖得厉害，伸了好几次都没碰到碎片，反而差点碰到尖锐的瓷边。
杨宇赶紧蹲下身，把碎片拢到一起，一边捡一边皱着眉问：
“真不用吃药？您这脸色看着太吓人了，比上次感冒还难看。”
郑淑芬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慌乱，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真没事......可能是中午没睡午觉，有点乏了。你快吃饭，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杨宇将信将疑地坐回餐桌，可眼睛一直盯着母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妈，您今天真的太奇怪了。刚才一听见谢主席的名字，您反应就特别大，是不是......您认识她啊？”
“瞎说什么！”
郑淑芬的声音突然拔高，话一出口又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压低声音，手还在不自觉地攥着桌布，
“我就是......就是没想到你能进这么大的公司，跟这么厉害的老板做事，有点懵而已......”
她赶紧转身往灶台走，背对着杨宇，声音有点发颤：
“那个谢主席......长啥样啊？”
杨宇咬着筷子想了想，仔细回忆：
“看着五十多岁吧，但保养得特别好，看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总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说话特别沉稳，往那儿一站，气场就特别强，我们公司好多老员工见了她都有点紧张。”
他忽然拍了下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事：
“对了妈！谢主席还说要请您吃饭呢！我跟她提了一嘴您以前是护士，她就说特别敬佩医务工作者，说等您来东海，一定要跟您见一面。”
“咣当！”
灶台上的汤勺突然掉进锅里，滚烫的汤汁溅在郑淑芬手背上，红了一片，可她像是没感觉一样，只是呆呆地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声音发颤地问：
“请......请我吃饭？”
“是啊！”杨宇没注意到母亲的异常，还在兴高采烈地说，“我说您下周要过来看看我的新实验室，谢主席立马就说，到时候她来安排饭局，还说要找个环境好点的地方，让您吃点好的。”
他笑着摇摇头：“我都没想到，谢主席那么忙，居然还特意记着这事。”
郑淑芬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不得不扶着灶台的边缘，才能勉强站稳。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在强撑：
“她......她为啥要见我？就因为我以前是护士？”
“不然还能为啥？”
杨宇夹了一筷子青菜，嚼了两口才发现母亲没动筷子，又皱起眉，
“妈，您今天到底咋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问的话也奇奇怪怪的。您要是真认识谢主席，就跟我说啊，有啥不能说的？”
“不！我不认识！”
郑淑芬的反应太激烈了，几乎是喊出来的。
喊完她又慌了，连忙低下头，手指绞着围裙，
“我......我就是个小地方的退休护士，这辈子都没去过东海，咋可能认识那种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