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归墟引劫
陆尘那平静到近乎诡异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凝固的杀意。
“狂妄！”血煞卫统领最先按捺不住，厉喝一声，手中血色重戟卷起滔滔血浪，率先扑杀而来！数十名血煞卫紧随其后，结成简易却凶悍的战阵，血煞之气连成一片污秽的血云，仿佛要染红这片幽暗的海域。
秦广王真身面容无波，只是手中哭丧棒轻轻一顿。哗啦啦——缠绕其上的黑色锁链如同活过来的毒蛇，骤然延伸、分裂，化作千百条虚实相间的勾魂锁链，无声无息地穿透海水，封死了陆尘上下左右所有闪避空间。锁链过处，海水冻结，冤魂哀嚎，一股直接针对神魂本源、引动孽债业力的轮回审判之力弥漫开来，让远处的银箜长老等人神魂剧痛，几乎要离体而出！
元屠血神子虽重伤未愈，但眼中凶光不减，他并未直接冲上，而是掐动法诀，张口喷出一股粘稠的精血。精血迅速化为数十个扭曲蠕动的血色符文，融入周围血煞卫的血云之中。那血云顿时像是浇了滚油，沸腾翻涌起来，威力暴涨，其中更隐隐浮现出元屠杀道的虚影，增强了攻伐与侵蚀之力。他显然打定主意，要用血煞卫消耗试探，自己则在旁伺机给予陆尘致命一击，更要伺机夺取陆尘身上的秘密。
面对这来自血海与幽冥的绝杀围攻，陆尘动了。
他没有施展任何精妙的遁法，也没有催动归墟大道进行大范围的吞噬或防御。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放弃了抵抗。
然而，就在血浪与勾魂锁链即将临体的刹那——
陆尘的眉心，那之前因强行吞噬“原初之晦”而残留的、几乎看不见的灰暗印记，骤然亮了起来！
不是光芒，而是一种“显现”。
仿佛他体内那团一直被归墟道力包裹、解析的“原初之晦”，被他主动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将一丝其存在的气息与特性，泄露了出来。
这一点气息，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就是这一点气息泄露的瞬间——
首当其冲的血煞卫统领，他那由血煞之气凝聚、足以撕裂金仙法体的戟芒，在接触到这丝气息的刹那，如同被泼了强酸的冰雪，骤然消融！不是被击溃，而是构成戟芒的血煞能量、杀戮意志、乃至其“攻击”这一行为本身蕴含的“存在”概念，都仿佛遇到了天敌，发生了根本性的崩塌与否定！
紧随其后的血煞卫战阵，那连成一片的污秽血云，也像是被无形之手狠狠揉搓、撕裂，内部稳定的结构瞬间紊乱，不少血煞卫惨叫一声，自身血煞之气失控反噬，身形踉跄。
更诡异的是秦广王那些勾魂锁链。这些蕴含着轮回审判之力、专克神魂的幽冥至宝投影，在靠近陆尘周身三尺时，竟也仿佛触碰到了一层无形的、极度冰冷的“壁障”。锁链上附着的冤魂哀嚎声戛然而止，审判之力如同泥牛入海，锁链本身的光芒也迅速黯淡，甚至发出细微的、仿佛金属锈蚀崩裂的“咔咔”声！
并非陆尘的力量击退了它们，而是那泄露的一丝“原初之晦”气息，对一切基于“存在”概念构建的力量——无论是血煞、杀戮，还是轮回、审判——都产生了一种根源性的排斥与消解！就如同将一滴浓墨滴入清水，墨滴本身或许很小，却能让周围的清水都染上异色，变得“不纯”，进而干扰甚至破坏原有结构的稳定。
“这是……什么力量？！”秦广王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惊疑。他感觉到自己的勾魂锁链神通，竟然在“害怕”？在“排斥”接近那个存在？这完全超出了他对洪荒万道力量的认知！
元屠血神子更是骇然失色，作为血海嫡传，他对各种负面、污秽、诡异的力量见识颇广，但陆尘此刻泄露出的这一丝气息，冰冷、空洞、充满否定的意味，与血海的污秽暴虐截然不同，更接近……传说中某些不可名状的禁忌！
然而，陆尘的状态却比他们更加糟糕。
主动泄露“原初之晦”的气息，哪怕只是一丝，也如同在炸药桶边点燃火柴。内景世界中，那团被层层解析场包裹的“灰暗”猛然剧烈翻腾起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冲击着束缚它的归墟道力与解析场，试图顺着那道缝隙彻底涌出，污染一切！更可怕的是，陆尘自身的心神，也在那气息泄露的瞬间，被更加汹涌、更加本质的“存在之痛”与“否定洪流”所淹没，意识仿佛要在无尽的冰冷与荒谬中冻结、破碎！
他这是在玩火！不，是在引爆自己体内最危险的毒素，试图与敌人同归于尽，或者说……以自身为媒介，引动一场针对所有“存在”的无差别灾难！
“不够……还差一点……”陆尘的意志在无边的痛苦与冰冷中艰难地维持着一丝清明，如同狂风暴雨中的残烛。他能感觉到，“原初之晦”的气息对外界力量的消解还不足以逆转战局，对秦广王和元屠这种级别的存在影响有限。而且，他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他的目光，穿过血浪与黯淡锁链的缝隙，落在了远处那位高悬的、代表着幽冥秩序与轮回权柄的秦广王真身之上。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念头，如同最后的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
引动“原初之晦”，消解的是“存在”的表层力量。
那么，如果要触及更深层，引动更本质的“混乱”与“否定”……或许，需要一点“催化剂”。
一点……能强烈刺激“彼端”，让其“注视”于此，或者令其力量产生“共鸣”与“活跃”的“催化剂”！
而眼前，秦广王身上那精纯浩瀚的轮回本源与审判权柄，这种代表着洪荒世界最根本秩序之一的力量，对于追求混乱、否定一切秩序的“彼端”而言，是否就是最好的……“诱饵”？！
“就是……现在！”
陆尘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他不再试图压制内景中暴动的“灰暗”，反而以残存的意志，猛地逆转了归墟道种对解析场的控制！
不是束缚，而是——引导！放大！
他将自身承受的、源于“原初之晦”的极致“存在之痛”与“否定”意念，以痛苦大道为引，混合着对秦广王轮回权柄的挑衅与亵渎之意，化作一道无声无息、却直指大道本源的扭曲涟漪，顺着那道泄露气息的缝隙，猛地“泼”向了秦广王！同时，他将自身内景中那团“灰暗”与洪荒天地、与这片海域、尤其是与秦广王所在之处的“联系感”，通过归墟道韵的某种诡异特性，短暂地、强行地放大了数倍！
这一下，不再是微弱的泄露。
而是近乎献祭般的主动暴露与链接！
“嗯？！”秦广王瞬间毛骨悚然！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空洞、充满恶意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重重时空，遥遥“望”了他一眼。不，不是视线，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吸引”！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他本源都感到轻微悸动与不适的“异物感”，从陆尘身上爆发出来，与他的轮回权柄产生了某种诡异的、令人极度不安的“摩擦”！
就在这一刻——
异变，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众人脚下，那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的碎渊海沟最深处，忽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空间层面的震颤，一种法则层面的“痉挛”！
紧接着，海沟深处，那原本就混乱狂暴的暗流、漩涡、空间裂缝，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搅动，骤然变得无比狂乱、暴虐！无数细密的、闪烁着灰败光泽的空间碎片如同喷发的火山灰，从海沟底部激射而上！伴随而来的，还有浓郁了十倍、百倍的灰败气息，以及一种更加尖锐、更加混乱、仿佛亿万生灵在绝望中尖啸的呓语！
这些灰败气息与呓语，与陆尘身上泄露的那一丝“原初之晦”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仿佛沉眠的怪物被同类的血腥味惊醒，又像是黑暗中的猎手发现了可口的猎物！
“不好！海沟深处……有东西被引动了！”银箜长老脸色惨变，他瞬间明白了陆尘想做什么，但为时已晚！
秦广王瞳孔骤缩，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从海沟深处喷涌而出的灰败气息与混乱法则，其本质与陆尘身上的诡异力量同源，但更加磅礴、更加无序！而且，这些力量似乎……正被陆尘身上那个“标记”所吸引，更被他自己身上那精纯的轮回权柄所刺激，如同闻到腐肉气味的鬣狗，疯狂地汇聚而来！
“你找死！”秦广王终于动怒，不再是冰冷的审判，而是带着一丝惊怒。他意识到，自己被眼前这个疯狂的蝼蚁，当成了吸引某种可怕存在的“诱饵”！他必须立刻离开，或者……立刻抹杀这个源头！
哭丧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千百条勾魂锁链瞬间收回，凝聚成一根仿佛能刺穿轮回的漆黑尖刺，携带着秦广王的含怒一击，无视了空间距离，直刺陆尘眉心！他要连带着陆尘体内那诡异的东西，一并摧毁！
元屠血神子也吓得魂飞魄散，再顾不得抢夺什么，转身就想遁走。那海沟深处涌出的气息，让他血海本源都感到颤栗！
然而，一切都晚了。
陆尘看着那刺来的、仿佛凝聚了死亡与终结的漆黑尖刺，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解脱般的、近乎虚幻的笑意。
他没有防御，也没有躲闪。
反而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致命的攻击，拥抱那从海沟深处涌来的、疯狂汇聚的灰败狂潮，拥抱那被自己以身为引、牵引而来的……“劫”。
“来吧……”
他轻声呢喃，声音湮没在骤然爆发的、席卷一切的混乱轰鸣之中。
秦广王那蕴含轮回本源之力的漆黑尖刺，率先刺中了陆尘的眉心。
几乎同时，从海沟深处喷涌而出、汇聚了不知多少万年沉积的灰败气息与混乱法则狂潮，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也将陆尘的身影，连同他周围数十丈的空间，彻底淹没！
一个巨大的、由灰败气流、空间碎片、混乱呓语以及破碎的轮回之力混杂而成的混沌球体，在原地轰然成型，疯狂旋转、膨胀，散发出毁灭一切秩序与存在的恐怖波动！球体边缘，海水蒸发，空间扭曲崩裂，光线被彻底吞噬！
银箜长老等人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口中鲜血狂喷，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混沌球体将陆尘吞噬。
秦广王的脸色难看至极。他能感觉到，自己那足以重创甚至灭杀寻常大罗巅峰的一击，在刺入那混沌球体的瞬间，就如同泥牛入海，失去了联系，更仿佛……激化了球体内部某种更加危险的演变！他甚至不敢用神识深入探查，那球体散发的“否定”与“混乱”意味，让他堂堂阎罗真身都感到强烈的不适与威胁！
“此地已成绝地，不可久留！”秦广王当机立断，深深看了一眼那疯狂旋转的混沌球体，身影化为一道幽光，瞬间撕裂空间，遁走无踪！他甚至顾不上理会元屠和那些血煞卫。
元屠血神子更是吓得肝胆俱裂，拼着加重伤势，再次动用血遁秘术，化作一道血光狼狈逃窜。那些残余的血煞卫，则大半被后续席卷的灰败狂潮与空间乱流卷入，瞬间灰飞烟灭。
只有银箜长老等人在边缘处苦苦支撑，看着那仿佛连通了噩梦源头的混沌球体，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令人绝望的毁灭气息，心如死灰。
陆尘……就这样……陨落了吗？
不，那球体中心，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坚韧的……“存在”感应，在无尽的混乱与否定中，如同风暴中的一粒尘埃，随时可能湮灭，却又顽强地……闪烁着。
而碎渊海沟深处，那灰败气息的喷涌并未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仿佛真的有什么古老而可怕的东西，被彻底惊动了……
整个北冥玄海，似乎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中，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