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由周瑜主导、张昭鲁肃配合的“静默行动”悄然展开,并迅速取得了成效。
周瑜亲自出面,以都督身份私下召见了程普、黄盖、韩当等军中宿将。
他没有直接驳斥他们的复仇怒火,而是以情动之,以理晓之。他重提孙策临终托付的“保江东基业”之重,冷静分析此时北伐汉军的巨大风险——补给线漫长,水军尚未完全准备好与汉军新练水师在汉水乃至长江中游争锋,且可能给西面刚刚缓过气来的刘备可乘之机。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透露了对此事或有“内情”的怀疑,暗示真正的仇人可能另有其人,贸然开战恐亲者痛仇者快。
程普等人虽性情刚烈,但对孙策和周瑜的忠诚毋庸置疑,也非一味莽撞之徒。在周瑜的恳切分析和“待查明真相再行雷霆之怒”的承诺下,他们最终压下了立即开战的冲动,同意暂缓北伐之议,整军经武,以待时机。
与此同时,张昭和鲁肃在朝堂上默契配合。张昭以文臣之首的身份,在议政时不再回避北伐话题,而是引导讨论转向“先王新丧,国本未固,当以稳定内政、安抚民心为先”、“复仇需谋定后动,不可因怒兴兵”等务实方向。
鲁肃则以其敦厚公允的形象,在各方之间斡旋,软化激进言论。文官集团中不乏理智之士,见最德高望重的张昭如此表态,军中宿将也不再强烈要求,那股汹汹的“北伐”声浪便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下去。
吴王孙权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此时绝非北伐良机,周瑜和张昭的做法客观上符合江东的最大利益,也让他避免了在继位之初就不得不做出艰难抉择。
然而,这种“共识”并非出自他的乾纲独断,而是周瑜的威望与张昭的影响力共同作用的结果。朝政大事,似乎依然围绕着那几位重臣运转,他这个新君更像是一个被各方力量拱卫、却也隐隐被架空的符号。
这种权力不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头,带来隐隐的不快与更深的警觉。
“一步一步来……” 孙权在心中默念。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对周瑜、张昭等人的“老成谋国”表示了赞许和感谢。
同时,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另一项更为基础、也更能积累自身实力的工作中——大力笼络江东本土士族。他频繁召见顾、陆、朱、张等大族的族长或代表人物,给予封赏,征辟其子弟入朝为官,听取他们对地方治理的意见,甚至联姻。他要将这些扎根深厚的地方势力,逐渐转化为支持自己王权的稳固基石,以此平衡军中勋贵和如周瑜这般功高震主的统帅带来的压力。
蜀汉,成都。
刘备采纳了庞统“深根固本,以待天时”的战略。在痛失荆州北部、退回益州后,他深知短期内已无东出可能,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内部的恢复与发展上。
一系列改革措施在益州推行:鼓励生育,招抚流民,妥善安置从荆州撤回的军民,开垦荒地。
兴修水利,改进农具,在成都平原及汉中盆地广设粮仓,务求仓廪充实。
减轻商税,整修通往南中(西南少数民族地区)及北方的商路,与民休息,活跃经济。
汰弱留强,利用蜀中矿产加紧锻造兵器铠甲,在险要处增设关隘,演练山地防御战术。
选拔人才,在原有基础上,进一步通过察举、征辟等方式,提拔益州本土及外来士人中有才干者,充实官僚体系。
整个益州,在刘备和庞统的治理下,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元气。
北汉, 科技馆灯火彻夜不息。根据陆逊从渤海反馈的需求以及缴获、研究的江东船只特点,工匠们日夜赶工,不断试验和改进新式战船的设计。
更大、更稳、更快的楼船,更灵活迅捷的艨艟斗舰,以及适应内河与近海作战的各式辅助船只,正在船台上逐渐成型。与之配套的改良弩机、投石机、水战用具的研发也同步进行。
渤海,水军基地:陆逊以水军大都督之职,督率数万水卒及工匠,进行着高强度的训练与建设。
新下水的战船被迅速编入舰队,操演阵型、水文、接舷、火攻等各种战术。来自北方的健儿们正在努力克服对风浪的不适,学习驾驭这些水上巨兽。港口、船坞、补给仓库不断扩建,渤海之滨,一座强大的水军堡垒正在崛起。
大汉军校,进行了重要更新,正式增设了系统的 “水军将校课程” 。不仅教授传统的陆战兵法、阵型、后勤,更增加了水文地理、船舶驾驶与维护、水战战术理论、两栖作战等全新内容。从各军选拔的优秀年轻军官被送入学习,为未来规模更加庞大的水军储备指挥人才。
公元207年),春,渤海。
整整一年的时光,在相对和平的表象下悄然流逝。对于饱经战乱的百姓而言,这是难得的喘息之机,田间地头多了耕作的身影,市井坊间重现了往日的喧嚣。
而在渤海之滨,这平静的一年却充满了钢铁的轰鸣与海浪的咆哮。北汉倾注了巨大的资源与心血打造的水师,已然脱胎换骨。
十万水军!这个数字本身已足以令人震撼。他们并非仓促募集的新丁,而是在高强度的、近乎严苛的训练中磨砺出来的精锐。北方的汉子们克服了对海洋最初的畏惧,如今已能在波涛中自如操舟,娴熟地运用弓弩、钩拒、拍竿等各种水战器械。舰队规模空前,各类战船超过千艘,其中不乏新式的大型楼船和高速突击舰只,帆樯如林,舰阵森严。
这一日,碧空如洗,海风猎猎。渤海湾内,旌旗蔽空,鼓角相闻。北汉皇帝刘锦,在诸葛亮、陆逊、黄忠等文武重臣的陪同下,亲自登临旗舰楼船,检阅这支他寄予厚望的无敌水师。
“陛下,全军已集结完毕,请陛下示下!” 水军大都督陆逊甲胄鲜明,英气勃勃,单膝跪地禀报。
刘锦立于高高的舰首,极目远眺。但见海天之间,庞大的舰队按照不同的功能与编队,整齐地排列开来。前哨的快船如同敏捷的海燕,主力战船厚重如山,运输补给船队井然有序。
阳光下,甲胄与兵刃反射着冷冽的寒光,训练有素的士卒肃立于各自战位,无声中透出冲天的杀气。
“好!好一支虎狼之师!”刘锦胸中豪情激荡,忍不住抚掌赞叹。他仿佛已经看到,这支崭新的力量,未来将如何劈波斩浪,跨越天堑,将他“四海归一”的宏图变为现实。他深吸一口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朗声下令:“开始演习!让朕看看,我大汉儿郎在海上的威风!”
“遵旨!”陆逊领命,起身,手中令旗挥动。
霎时间,号角长鸣,战鼓擂动!庞大的舰队如同沉睡的巨兽骤然苏醒,开始按照预定的演习方案,进行阵型变换、战术机动、远程弩箭齐射、近战接舷模拟等一系列高难度演练。海面上,舰影穿梭,令旗飞舞,呐喊声与海浪声交织在一起,气势磅礴,震撼人心。
刘锦看得心潮澎湃,对身旁的诸葛亮道:“孔明,你看此军如何?可堪大用否?”
诸葛亮羽扇轻摇,眼中亦闪烁着惊叹与欣慰的光芒:“陛下,陆伯言练兵有方,将士用命,器械精良。此水师之威,已远非昔日可比。假以时日,必成我大汉南征之利刃!只是……” 他话锋微转,“江东水师经营多年,周瑜亦是水战大家,不可小觑。未来江海争锋,必是一场硬仗。”
“朕知道。”刘锦点头,目光依旧追随着海上的舰队,“所以,我们更要精益求精。告诉伯言,演习结束后,总结得失,继续改进。朕要的,是一支真正能横行江海,无坚不摧的舰队!”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东,建业。
表面的和平与繁荣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过去一年,年轻的吴王孙权展现出远超其年龄的政治手腕与耐心。他一方面继续尊崇周瑜,将军国大事(尤其是对外防务)委以全权,甚至时常公开表示“外事不决问周瑜”,安抚了军方和不少老臣。
但另一方面,一系列细微而持续的人事与权力调整,正在悄然发生。
周瑜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虽然依旧总督军事,但对某些关键岗位的人事任免、部分地方驻军的钱粮调配、乃至一些原本直接向他汇报的情报渠道,开始需要更多地“奏请王上裁定”,或者会受到来自王宫某些新晋近臣的“建议”和掣肘。
孙权以“充实中枢,广纳贤才”为名,大力提拔了一批出身江东大族、或善于理财治民的文官,其中尤以那个几年前“偶然”结识的谋士“马意”晋升最快,如今已官至侍中,得以时常参与核心机要,影响力日增。
此人似乎总能提出一些看似为孙权着想、又能微妙制衡各方势力的建议,深得孙权信任。
更让周瑜感到警惕的是,孙权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原本属于都督府的部分后勤、监察职权,逐步转移到由这些文官掌控的新设衙署,或直接由王宫近臣马意负责巡查。
虽然尚未触及军队的核心指挥权,但这种“掺沙子”、“分权”的迹象已经很明显。
“王上……终究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周瑜独自在柴桑都督府中,望着墙上的江东舆图,心中感慨万千。他理解孙权作为君主,想要真正掌控权力的渴望,这本身无可厚非。
他甚至乐见孙权变得成熟稳重。但那个“马意”……此人的背景始终成谜,其行事风格和某些建议,总让周瑜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仿佛暗合了某种更深的目的。
“先王之死的真相未明,外有汉、蜀强敌虎视,内部……”周瑜眉头紧锁,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既要防范外敌,又要保全江东基业,还要应对来自王权内部的微妙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