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角砸进冰面的震动还没散。
我站着，手还抓着铁杆，指节发麻。护体法则只剩两成，像一层薄纸裹在身上，风一吹就破。谢清歌的箫声还在响，但已经变了调，不是《安魂引》了，是更尖的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黑袍人没动，单膝跪着，锈剑插在冰里，血顺着剑身往下滴。他喘得厉害，肩膀一耸一耸的。
boss的残躯在远处翻滚，数据乱闪，像烧坏的灯。它那条左臂刚长出来一半，忽然一顿，关节处开始扭曲，变成三颗蛇头的模样，嘴一张一合，吐出黑色的数据丝。
我知道它要动手了。
不能再等。
我抬起右眼，法则之眼扫过去，直接锁住它左肩的位置。那里有一块数据流不对劲，像是打结的线，一闪一闪。那是三百年前玄霄子封我魂魄时留下的旧伤，现在成了系统运行的漏洞。
我用意识把这段信息推给谢清歌。
她箫声一顿，手指猛地掐进笛孔。
下一秒，她咬破指尖，血涂满六个孔。玉箫嗡地一震，音波变了，不再是安抚的调子，而是带着撕裂感的高音，像刀片刮过铁皮。
音波凝成一道刃，冰蓝色，直劈boss左肩！
铛！
巨臂被砍中，整条炸开！断裂的地方冒出一团虚影——是我自己。穿着灰布袍，被铁链吊在炼器炉上，四肢一点一点被拆下来，骨头露在外面，皮肤焦黑。画面清晰得很，连我脸上那道疤都看得见。
这是终南山的事。
我亲眼看着自己被炼成器傀。
虚影只存在了一瞬，但足够了。boss的核心暴露出来，裂缝有手臂那么宽，里面不断闪过代码，红的、黑的、乱成一团。
黑袍人抬头看了一眼，猛地拔剑。
他跳起来的时候腿是歪的，落地不稳，但还是冲了出去。锈剑举过头顶，剑柄上的红布突然飘起来，像是被风吹动，可这里没有风。
剑尖对准核心裂缝，狠狠刺下！
九层屏障挡在前面，一层接一层亮起，全是自愈代码。黑袍人的剑卡在外层，进不去。
“再加一把力！”我在心里喊。
谢清歌的箫声又变了。这次是短促的爆音，一下接一下，像是敲鼓。每一声都撞在屏障上，震得代码乱跳。
黑袍人抓住机会，往前一顶。
锈剑破开最后一层，插进核心！
轰！
一团漆黑的代码碎片炸出来，像墨汁泼进水里，迅速扩散。这些不是普通程序，是系统的漏洞代码，是规则本身崩坏的地方。
碎片飞到半空，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最后形成一个黑洞，吸力极强。boss的半边身子直接被扯进去，数据还没来得及重组就被撕碎。
我站在原地，感觉体内的雷角在发热。
法则之眼金光暴涨，右眼全是滚动的代码，左眼映出盛唐的街景。两条视线终于合在一起，我能看懂这世界的运行逻辑了。
“就是现在！”我说。
谢清歌的箫声没停，但她整个人往后倒了一下。我一闪身扶住她，发现她嘴唇发白，指尖冰凉。她的手还抓着玉箫，指节泛白。
黑袍人拔出锈剑，退到我身边。他的剑在抖，剑尖滴着黑水，那是漏洞代码的残留。
boss只剩半张脸，浮在空中，眼睛还在转，数据不断重组，但它动不了。黑洞还在吸，周围的冰面开始裂开，裂缝往我们这边蔓延。
“它要拼死一搏。”黑袍人说。
我点头，把谢清歌轻轻放在地上。她没松手，玉箫还贴在唇边，箫声断断续续。
我抓起雷角，往前走了一步。
法则之眼锁定黑洞边缘，我发现那里有一串代码在闪，和之前不一样，是新的规则正在生成。它想用漏洞反噬我们，把我们也拉进去。
不能让它得逞。
我抬手，把残余的护体法则全抽出来，凝聚在雷角顶端。金光一点点聚集，像是一颗小太阳。
黑袍人站在我左边，锈剑横在胸前。谢清歌的箫声忽然拔高，最后一个音刺破空气。
我举起雷角，对准黑洞中心，准备砸下去。
就在这时，boss的半张脸突然笑了。
它的嘴裂到耳根，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以为……赢了？”
我没理它。
雷角往下压。
金光撞上黑洞，发出一声巨响，整个战场都在晃。黑洞开始缩小，但吸力更强了，地面的冰块全浮起来，朝中心飞去。
黑袍人一脚踩进裂缝，差点被吸走。他用手撑住边缘，才没掉进去。
谢清歌的箫声断了一下。
我回头，看见她手指在抖，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在玉箫上。
“别停。”我说。
她点头，重新吹响。
音波化作一条细线，缠住我的雷角，把力量传进来。我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铁杆涌上来，直冲脑门。
法则之眼金光更盛。
黑洞被压得只剩下拳头大，但还在挣扎，像一颗心跳动的心脏。
我双脚分开，站稳，双手握紧雷角，准备最后一击。
黑袍人突然喊：“小心背后！”
我猛地转身。
一道数据链从boss残躯里射出，直奔我的后心。速度快得来不及反应。
我抬手格挡，雷角横在身后。
铛！
链子缠上铁杆，开始往上爬，所过之处，金属发黑，像是被腐蚀。
我知道这是什么。
是清除协议的最后一道锁，专门针对真实存在的东西。它要抹掉我，让我变成“从未存在过的人”。
我用力甩，链子缠得更紧。
黑袍人冲过来，锈剑劈向链子。
铛！
链子断了一截，但立刻再生，另一头绕向谢清歌。
她正吹箫，来不及躲。
我扑过去，用雷角挡住。
链子缠上我的手臂，皮肤开始发麻，像是被火烧。
系统提示冒出来：“身份真实性下降至37%。”
我咬牙，把雷角往地上一插，双手抓住链子，硬生生往下扯。
黑袍人一剑刺穿链根。
轰！
链子炸开，黑烟四散。
我喘着气，抬头看。
boss的脸还在，但已经模糊了，数据不断崩解，又被强行重组。
它不甘心。
它还有后招。
谢清歌的箫声忽然变了调。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是一种很老的曲子，像是小时候听过的摇篮曲。音波一圈圈散开，那些被黑洞吸走的数据碎片，竟然开始慢下来，有的甚至往回飘。
黑袍人盯着她，低声说：“这是……《归尘曲》？”
我没听过这名字，但我知道这箫声的作用。
它在召回真实。
召回那些被抹掉的记忆，被销毁的存在，被当成bug删掉的生命。
黑洞开始不稳定，边缘出现裂痕。
boss发出一声嘶吼，最后一条右臂猛地伸长，直扑谢清歌。
她没停，继续吹。
我冲过去，雷角横扫。
铛！
巨臂被砍中，但没断。反作用力把我震退三步，脚下的冰全裂了。
黑袍人跃起，锈剑从上往下刺。
剑尖没入巨臂关节，整条手臂炸开。
断裂处，又浮现出一段虚影。
还是我。
这次是在仙门药堂，我蹲在角落数铜板，玄霄子走过来，递给我一碗药，笑着说：“今日气色不错。”
画面一闪，我喝下药，身体开始抽搐，魂魄被一点点抽出，封进系统里。
这是三百年前的事。
这是我真正的死因。
虚影消散，boss的核心裂缝更大了。
黑洞吸力减弱。
我站在原地，雷角插在身前。
谢清歌的箫声越来越弱，但她没停。
黑袍人单膝跪地，手撑着剑，喘得厉害。
boss只剩一张脸，浮在空中，眼睛还在转。
我知道它要做什么。
它要把最后的力量集中，发动一次彻底清除。
我抬头，看了谢清歌一眼。
她睫毛颤了一下，箫声忽然拔高。
我举起雷角，对准黑洞。
黑袍人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锈剑上。
剑身嗡鸣，红光暴涨。
我们三个，同时出手。
雷角砸下。
锈剑刺出。
箫声化刃。
三股力量撞在一起，直冲黑洞中心。
轰！
光炸开了。
我看见自己的手，开始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