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尔特静静地看着他崩溃流泪，看着他如同受伤的幼兽般在自己手中颤抖、哀求。
那双琥珀色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极暗的东西缓缓流动。
他没有询问是什么样的“念头”，也没有斥责他的“下贱”。
他只是看着，仿佛在欣赏着这具被他亲手塑造的灵魂，在极限压力下所呈现出的、最真实动人的破碎模样。
良久，在艾尔几乎要被这沉默的审视逼到彻底癫狂时，瑟尔特终于开口了。
“如你所愿。”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托着艾尔后颈的手微微用力，迫使他仰起头，将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
那截苍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微微搏动，象征着生命与力量源泉的血液在其中流淌。
瑟尔特低下头，银色的长发垂落，有几缕扫过艾尔的脸颊，带来微凉的痒意。
他的目光落在艾尔颈侧那跳动的脉搏上，如同最精准的猎食者锁定了猎物。
然后，他张开口，收敛了绝大部分力量的尖牙，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缓慢，抵上了那层薄薄的皮肤。
艾尔猛地闭上了眼睛，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等待着预想中的剧痛。
然而，最初的触感，依旧是冰冷的柔软。
瑟尔特的唇瓣，贴合在了他的皮肤上。那触感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缱绻的意味。
但这短暂的错觉，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下一秒，尖锐的刺痛猛地传来！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喂食或惩罚时的吸吮，这一次，瑟尔特似乎刻意收敛了那种带有麻痹效果的力量，任由吸血鬼尖牙刺破皮肉的原始痛感，毫无缓冲地、清晰地传递到艾尔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呃啊——！”
艾尔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抵住了瑟尔特的胸膛，想要推开，却被那如同山岳般稳固的力量死死禁锢。
痛。
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从脖颈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全身。
伴随着这剧痛的，是血液被强行吸吮、剥离身体的空虚感和冰冷的寒意。
瑟尔特的吸吮缓慢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掠夺意味。
他并没有急于饱腹，而是像在品尝，在享用，在通过这种方式，加深着对这件所有物的印记。
艾尔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顺着脖颈流淌下来，温热粘稠的液体滑过皮肤，与那冰冷的疼痛形成骇人的对比。
空气中开始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与他自身逐渐流失的力量所带来的虚弱感交织在一起。
这疼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烈百倍。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混乱的心绪，那喧嚣的自我厌恶与肮脏渴望，竟然奇异地开始平息。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纯粹的、感官层面的承受。疼痛成了唯一的真实，覆盖了一切纷杂的念头。
他不再去想那些亵渎的靠近，不再去厌恶沉沦的自己，他只是感受着这份由瑟尔特亲自施加的、尖锐的救赎。
他像是一个终于得到解脱的罪人，在痛苦的火焰中焚烧着自身的污秽。
他无力地靠在瑟尔特怀中，原本抵拒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下。
身体依旧因为疼痛而细微地痉挛着，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压抑的呜咽，泪水混合着血液，浸湿了他自己的脸颊和瑟尔特的衣襟。
瑟尔特似乎察觉到了他这种近乎献祭般的顺从，吸吮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弱，反而那托着他后颈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着他颈后的皮肤，带着一种掌控者特有的、冷酷的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艾尔感觉自己几乎要因为失血和疼痛而失去意识时，瑟尔特终于缓缓松开了口。
冰冷的唇瓣离开了他的皮肤，带起一阵微小的、带着湿意的战栗。
艾尔浑身脱力，几乎瘫软下去，全靠瑟尔特揽在他腰间和后颈的手臂支撑。
他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感官一片混沌。
瑟尔特微微直起身，垂眸看着怀中几乎昏厥的艾尔，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上交错的血泪痕迹，看着他脖颈上那两个清晰的、仍在不断向外渗出鲜红血液的咬痕。
鲜血染红了他大片的脖颈和衣领，在跳动的炉火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艳丽的色泽，与他失去血色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瑟尔特伸出舌尖，缓缓舔去自己唇边沾染的一抹殷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艾尔颈间那片狼藉的、属于他的印记。
艾尔无力地仰靠在他臂弯里，冰蓝色的眼眸半阖，失焦地望着上方模糊的银色发丝和下颌线条。
意识在疼痛与失血的眩晕中浮沉，唯一的感知，是脖颈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尖锐的痛楚，以及那温热的血液不断涌出、滑落的粘稠触感。
整个脖颈，一片濡湿，一片鲜红。
如同一次血色的献祭。
剧痛并未如艾尔所愿，成为劈开混沌的利刃，反而化作了搅动深渊的巨桨。
他原以为这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能像凛冬的寒风，瞬间冻结他脑海中所有喧嚣的、肮脏的念头，让他从那黏稠的自我厌恶与扭曲渴望中获得片刻清醒的喘息。
他错了。
错得离谱。
因为这疼痛是瑟尔特给的。
是那双他既恐惧又依赖的琥珀色眼眸的注视下，是那副他既想逃离又渴望靠近的冰冷胸膛的禁锢中，是那双他曾偷偷亲吻过的薄唇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惩戒。
疼痛不再是单纯的感官刺激，它被赋予了“瑟尔特”的印记。
每一根被尖牙撕裂的神经末梢的哀鸣，每一次血液被强行吸吮剥离带来的空虚战栗，都与瑟尔特的气息、瑟尔特的掌控、瑟尔特的存在紧密相连。
试图通过瑟尔特给予的痛来摆脱对瑟尔特的沉沦？这本身就是最荒谬的悖论，最绝望的徒劳。
这认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本就混乱不堪的意识里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的不是澄澈的涟漪，而是更加汹涌的、混合着痛楚与痴迷的漩涡。
“呃……”又一声细弱的呜咽从他咬紧的牙关中溢出，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脖颈处传来的痛感如同烧红的铁钎，反复烙烫着他的理智。
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动、扭曲，书架的轮廓融化成一片暗色的背景，唯有瑟尔特银发的光泽和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的瞳孔，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牢牢吸附着他逐渐涣散的目光。
他试图聚焦，想要从这片令人窒息的痛楚与眩晕中抓住一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丝自我存在的证明。
可意识如同被投入暴风雨中的小船，在名为“瑟尔特”的惊涛骇浪里颠簸沉浮，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痛……好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痛楚……让他更加……离不开？
模糊的念头如同水下的暗流，不受控制地涌动。
疼痛没有带来清醒，反而像是一种强效的溶剂，将他最后一点试图构筑防线的心智也彻底溶解。
他感觉自己正在融化，化为一滩没有形状、没有意志的流体，只能依附着施加痛苦的本体，任由其塑造、吞噬。
瑟尔特的手臂依旧稳稳地揽着他，支撑着他瘫软的身体。
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与脖颈处灼热的痛楚形成诡异的交织。
他甚至能感觉到瑟尔特平稳的心跳，透过胸腔传递过来，一下，又一下，如同敲打在他灵魂上的节拍，引导着他走向更深的迷乱。
血液还在流淌，温热的液体滑过皮肤，带来粘腻的触感，仿佛是他生命与意志一同流逝的证明。
失血带来的晕眩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上，加剧了意识的模糊。
他微微张着嘴，呼吸浅促而破碎，所有的抵抗、所有的思考能力，都在这由瑟尔特亲手施加的、极致的痛楚中，分崩离析，化为乌有。
他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美丽而残破，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只能等待着收藏者最终的决定。
而他的收藏者，自始至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