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尔特并没有立刻松开钳制。
他维持着俯身的姿态，银发如同冰冷的月光瀑布，垂落在艾尔被血与泪玷污的脸颊旁，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瞳孔，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牢牢锁住艾尔半阖的、失焦的蓝眸。
艾尔沉浸在失血与剧痛带来的混沌中，感官被脖颈处持续传来的尖锐痛楚和血液流失的冰冷虚弱所占据。
意识像漂浮在暴风雨海面上的碎片，无法凝聚，只能被动承受着一切。
就在这时，一股不容抗的力量猛地攥住了他额前汗湿的黑发，力道之大，几乎要扯断发根。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感，迫使他原本无力垂落的头颅被狠狠向后拽起，被迫完全仰起，以一种极其脆弱、全然暴露的姿态，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冰冷燃烧的琥珀色眼睛。
“呃......”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艾尔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惊醒，喉咙里溢出短促的痛哼。
视线被迫聚焦，撞入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
瑟尔特的眼神里没有怒气，没有欲望，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残酷的冷静，仿佛在审视一件出了细微差错、需要立刻矫正的工具。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了艾尔所有的伪装与暂时的麻木，将他最不堪、最混乱的内里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瑟尔特凝视着他因痛苦和惊惧而微微放大的瞳孔，看着他苍白脸上交错的血泪，看着他微微颤抖、失去了血色的嘴唇。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每一个字都像里着冰渣，清晰地敲打在艾尔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你该学会，艾尔。”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中微凉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掌控者特有的、令人胆寒的亲昵。
“即使被主人抚摸到发抖，”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却又冰冷刺骨的意味。
“也要摇着尾巴，感恩戴德。”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入了艾尔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敢直视的羞耻角落。
那不是简单的命令，而是对他所有挣扎、所有自我厌恶、所有试图维持最后一丝尊严的徒劳努力的最彻底否定。
瑟尔特要他接受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惩罚，更是灵魂层面的、彻底的臣服——一种连面对足以让他崩溃的“温柔”时，都要表现出欢欣与渴望的、扭曲的忠诚。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涌上更深的屈辱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他做不到。
理智告诉他应该顺从，应该像一条真正的忠犬那样，无论主人给予的是鞭挞还是抚摸，都报以同样的依赖与渴求。
但他的本能，那源自人类时期残留的、或许早已被扭曲却未曾彻底熄灭的微末火星，却在疯狂地抗拒。
正是这份无法完全泯灭的、笨拙的自我，让他在面对瑟尔特复杂的掌控时，会感到混乱，会自我厌恶，会想要逃离，而不是全然享受。
也正是这份自我，让瑟尔特在漫长无尽的生命中，第一次感到了“有趣”。
瑟尔特没有错过艾尔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挣扎。
那不仅仅是痛苦和恐惧，还有一种更深层的、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野兽般的、不甘的躁动。
这很好。
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他不需要一条完全失去灵魂、只会机械摇尾的狗。
那样的玩物，他拥有过太多，也丢弃了太多。
他想要的，是驯服这缕始终不肯彻底屈服的光芒，是看着这团火焰在绝对的黑暗与冰冷中，如何挣扎、如何扭曲、如何最终....只为他一人燃烧。
就在艾尔被这赤裸裸的训导和内心的剧烈冲突撕扯得几乎要再次崩溃时，瑟尔特攥着他头发的手力道微微放松，但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
带着未干的血迹——属于艾尔的血——那只手，精准地、毫不留情地，用拇指的指腹，重重地摁压在了艾尔颈侧那仍在汩汩渗血的咬痕之上！
“啊——！！！”
比之前尖牙刺入时更加剧烈、更加尖锐的痛楚，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贯穿了艾尔的整个神经系统！
那不是单纯的刺痛，而是混合了伤口被外力碾压、 撕裂的剧痛，以及血液被强行阻隔又冲击伤处的闷痛。
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屈辱和茫然，在这一刻，都被这纯粹的、极致的疼痛彻底淹没、碾碎。
艾尔控制不住地仰起头，脖颈拉出一道脆弱而痛苦的弧线，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
身体如同被强电流击中般剧烈地痉挛起来，如果不是瑟尔特依旧抓着他的头发和揽着他的腰，他早已瘫软在地。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更多从伤口被挤压出的鲜血，肆意流淌。
视野瞬间模糊，只剩下瑟尔特那双在疼痛造成的眩晕中依旧清晰、冰冷、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眼眸。
那按压的力道没有丝毫减轻，反而像是要借此将某种认知深深烙印进他的骨髓深处。
疼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在这濒临极限的痛苦中，他仿佛能听到自己骨骼都在哀鸣，能感觉到灵魂都在瑟尔特这冷酷的掌控下颤抖。
在这极致的痛苦中，瑟尔特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同最终判决，清晰地穿透了他痛苦的呜咽:
“而不是，”他的目光依旧紧锁着艾尔因剧痛而扭曲、泪水血水混杂的脸，语气平缓却带着山岳般的重量。
“在这里......向主人......”
他碾磨伤口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呲牙。”
瑟尔特清晰地感受着掌下身体的剧烈颤抖，听着那破碎的、充满痛苦的呜咽与喘息，看着那双蓝眸在剧痛中失神却又无法完全熄灭的微光。
他的指尖，依旧稳稳地、用力地按压在那片狼藉的伤口上，仿佛在丈量着这具躯体和灵魂所能承受的极限，也像是在享受着这完全由他主导的、痛苦与掌控交织的绝对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