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怜星的神经绷紧到极致,几乎要断裂,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之时,那抵在她心口、带来刺骨寒意和死亡威胁的匕首,忽然毫无征兆地撤走了。
压力骤然消失,冰冷的触感远离,只剩下被刀尖压迫过的地方,残留着一片麻木和隐约的刺痛感。
沈怜星猛地睁开眼,涣散的瞳孔一时无法聚焦,茫然地看向前方。
只见宫寒渊已经直起身,随手将那柄寒光凛冽的匕首,“锵”的一声,轻松利落地归入了鞘中。
那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那场生死一线的逼问,从未发生过。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并无需整理的袖口,然后抬眸,看向依旧僵立在门板上、脸色惨白、泪痕狼藉、眼神空洞如同破碎玩偶的沈怜星。
忽然,他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浅、极淡的弧度。
那不是温和的笑,而是一种带着浓浓讥诮和玩味,甚至隐藏着一丝残忍兴味的笑。
“呵……”一声轻嗤从他喉间溢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医女这模样,”他语气轻慢,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调侃,仿佛刚才那个用匕首抵着别人心脏、问出诛心之问题的人不是他,“倒像是杂家真要拿你如何似的。”
他向前半步,微微倾身,距离依旧近得能让她感受到他身上迫人的气息,但那股杀意却诡异地消散了。
他用那双恢复了平日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的眸子,看着她惊魂未定、依旧无法回神的模样,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
玩笑?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两个字如同最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沈怜星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防上,将她最后一点支撑都砸得粉碎!
玩笑?用匕首抵住她的心口,用最羞辱、最残酷的问题逼迫她,将她吓得魂飞魄散、几近崩溃……这在他眼里,竟然只是一个……玩笑?!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比刚才的匕首更加刺骨,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如同戴着一张完美假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丝毫不见愧意、反而带着某种满足和戏谑的光芒,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喜怒无常!暴戾恣睢!以折磨他人为乐!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以他人恐惧为食的恶鬼!
她张了张嘴,想尖叫,想质问,想控诉,可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又被冰块冻结,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屈辱、后怕以及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如同汹涌的岩浆在她胸腔里翻滚、冲撞,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她只能死死地瞪着着他,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再次剧烈颤抖起来,比刚才被匕首威胁时抖得更加厉害。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战栗。宫寒渊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
他直起身,最后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磨”过的、呈现出预期中破碎姿态的艺术品。
“夜已深,沈医女早些安歇吧。”他用一种近乎温和,实则冰冷入骨的语气说道,“明日,莫要误了绣屏的进度。”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墨色的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留下沈怜星一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般,依旧僵立在冰冷的门前。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完全散去,沈怜星才仿佛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
她猛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顺着门板滑落,瘫软在地。
冰冷的青石板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寒意,她却浑然不觉。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他那句“玩笑而已”,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心神俱裂。她终于彻底明白,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连生死,都可以被他轻描淡写地定义为一场“玩笑”。
她所有的恐惧、挣扎、痛苦,在他眼中,或许都只是一场供他消遣的、无伤大雅的戏剧。这种认知,比死亡本身,更让她感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