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约好下次啥时候见，但相亲过后第三天，露西和契斯特还是又碰面了。那天早上，露西按妈妈的吩咐，提着空竹篮出门买东西，清单上写着面包、牛奶和新鲜蔬菜。她沿着三号街的石板路慢慢走，路过街角的花店时，还停下看了两眼门口摆着的雏菊。就在这时候，前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正好瞧见契斯特穿着自卫骑士团的制服，跟两个同事一起巡逻，腰上的佩剑跟着脚步轻轻晃。两人目光一对上，都愣了一下，接着很有默契地停下了脚步。虽说就是偶然遇上，但两人之间气氛挺好，一打开话匣子就没停，从街上新开的店聊到最近的天气，就这么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说了好半天，直到契斯特的同事轻声提醒说巡逻时间快到了，两人才各自道别。
第三次见面，还是在街上偶然撞上的。那天快到中午，太阳透过云彩照在地上，露西刚从杂货店出来，正低头整理手里的购物袋，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抬头一看，正是契斯特，他刚结束上午的巡逻，制服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额头上还带着点汗。刚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契斯特主动提议一起吃饭，两人就进了街边一家小餐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份简单的套餐，让这场意外的相遇多了些自在。
这么多次偶然碰到，在露西心里慢慢变成了缘分的指引。她也不再太在意爸妈对相亲对象挑三拣四的想法，第三次见面后，送契斯特到骑士团门口时，终于主动开口，跟他定好了下次约会的时间 —— 下周末下午，在中央公园的长椅那儿见。从那以后，只要两人有空，就会约着见面，有时候在下午的咖啡馆，有时候在傍晚的河边小路，露西对契斯特的了解，也在一次次相处中越来越深。
她慢慢知道，契斯特在独立自由都市公务员三号街自卫骑士团工作，主要负责街区的治安巡逻和处理突发情况。他爸妈在他十岁那年先后生病去世了，之后就由爷爷养大。他今年二十五岁，算下来，差不多是在代理契约战争结束前后出生的。这次相亲，是骑士团里的老同事莱尔看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个对象，身边也没什么亲近的女性朋友，实在看不下去，才特意托人联系露西的爸妈，帮他安排的。而且契斯特的家族背景也不一般 —— 安尔家祖上都是别的国家的贵族骑士，以前在战场上立过不少功劳，跟初代哈斯曼关系很好，当年筹备成立独立交易市的时候，安尔家还出了不少人力和物资，这份交情让他们家在城里一直有点名气。露西心里清楚，爸妈会同意这次相亲，多半是看重了这一点。另外，摩根家是代代伺候安尔家的，家里那个叫玛莎的保姆，还有个六岁的小女儿莉莉，这孩子特别调皮，经常趁契斯特不注意，把他的骑士帽藏起来，或者在他看书的时候凑过来捣乱，每次都得让契斯特放下手里的事，耐心哄好半天才能解决。至于契斯特说话时那股有点固执的劲儿，露西猜，应该是受了爷爷严格教育的影响 —— 他爷爷以前是骑士团里的老成员，对他的言行举止要求特别高，从小就教他要守规矩、讲礼貌。
契斯特是个老实又认真的人。对待工作就不用说了，每次巡逻都会仔细检查街区的每个角落，碰到居民求助，也会耐心帮忙解决；处理别的事时，他也一直很认真，就连整理文件都会按日期排得整整齐齐。不过他这份认真，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 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契斯特握着餐刀，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盯着盘子里的牛排切，动作一丝不苟，跟完成重要任务似的，那模样让露西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他听见笑声还疑惑地抬头，问她笑什么。
聊天的时候，契斯特的眼神一直很稳，很少飘忽。尤其是露西说话的时候，他总会停下手里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连她不经意的手势都看在眼里。这份专注好几次让露西脸红，原本想好的话卡在喉咙里，忘了接下来该说啥。每次碰到这种情况，契斯特总会以为露西不舒服，马上放下手里的杯子，身子往前凑，问她要不要休息会儿，或者喝点温水，一副着急又关心的样子，他这么体贴，让露西心里暖暖的，也越来越觉得他可靠。
“露西小姐，你每次都能让我有新的感觉。”
这句话慢慢成了契斯特的口头禅，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比如两人发现一家有意思的小店，或者聊到某个新鲜话题时，他总会认真地跟露西说，语气里明显带着高兴。
有一次傍晚散步，他曾认真地跟露西说：“你也知道，我对自卫骑士团的工作特别自豪，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上面了。每天巡逻、训练、执行任务，把我的时间都占满了，我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但也正因为这样，我的想法慢慢变得有点极端，看事情的眼光也越来越窄，只关心工作范围内的事，对生活里别的乐趣都没在意，更没法敏锐地察觉到别人情绪的细微变化。同事们经常劝我别太紧绷，多试试新鲜事儿，但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以前，我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甚至觉得按部就班的节奏能让我更好地做好工作…… 直到遇见你，才让我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你教了我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事 —— 比如小路两边开的花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哪个是雏菊，哪个是三色堇；比如不用太担心肠胃，偶尔也能像街上的小孩那样，拿着刚出炉的甜甜圈边走边吃；比如不同红茶有不一样的香味，教我分清伯爵茶和大吉岭茶的区别；比如不用按固定路线巡逻，休息的时候随便在城里逛逛，感受不同街区的生活气息；比如跟别人分享心情的快乐，对方开心的时候一起笑，对方有烦恼的时候认真听…… 这样的事，根本数不完。托你的福，我比以前更喜欢这座城市了，也更清楚自己守护的不只是街区的秩序，还有居民们这些平常却珍贵的生活。真的特别谢谢你。”
正是他这份特别实在的性子，让他说的每句话都没什么修饰，能直接说到露西心里去。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一直都透着安稳和温柔，连空气都显得特别平和。
“不过，比起男女朋友之间的亲近，我们更像是特别有默契的普通朋友。我们之间是一种精神上的牵挂，一起聊天、散步、分享日常，就连牵手的念头，双方都没产生过。但就算这样，我也已经很满足了。能跟你见面，能好好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听你讲生活里的趣事，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幸福了…… 可是，这样的关系，在某一天悄悄变了。那一天，是我们第十二次约会，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坐在旁边的女儿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嘴：“妈妈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旁边的丈夫也笑着补充：“露西太太那时候也满是少女心嘛，不然怎么连第几次约会都记得这么准。”
露西有点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俩一眼，带着点责怪的语气说：“你、你们俩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故事讲到这儿，露西的思绪回到了某一天 —— 那天上午，天空飘着小雨丝，空气里带着湿冷的感觉，她特意撑着伞，去了位于三号街的办公厅。
她这次来，当然是为了见契斯特?安尔，只是这次，她没提前跟契斯特说。因为她要到附近的文书馆交材料，办完事刚好经过这儿，心里突然特别想看看契斯特，也单纯想瞧瞧他工作时的样子，跟平时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不一样。
可真到了办公厅门口，露西却犯了难 —— 一时兴起跑过来，她既没提前告诉契斯特，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忙不忙。要是直接去自卫骑士团的营区，她穿的便服很容易引起守卫的注意，万一被问起来，反而会给契斯特添麻烦。但难得来一趟，又特别想至少见他一眼，哪怕远远看个身影也行…… 露西在办公厅门口的台阶下来回走，手指不自觉地捏着伞柄，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绕到办公厅外面，沿着围墙慢慢走，想找找有没有能看到里面的缝隙。就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 啊，原来他在那儿。”
露西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轻呼了一声，心里一阵高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看见契斯特正在办公厅旁边的小巷里，跟一个高个子同事说话，两人面对面站着，偶尔抬手比划几下，好像在聊工作上的事。这么突然的好运气，让她心里悄悄有点激动，握伞柄的手指也松了些。
跟契斯特说话的是个壮汉，个子比契斯特高不少，就算契斯特不算矮，在他面前也得稍微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两人虽然穿的是同款骑士团制服，但壮汉的制服明显改过，肩宽和腰围都比契斯特的大很多，袖口还能看到磨损的痕迹。这壮汉是个光头，头顶光溜溜的，就两边留了点短发；下巴上留着白胡子，剪得也不算整齐；左脸上，一道显眼的十字形伤疤从眼角下面一直延伸到脖子，疤痕颜色比周围皮肤深，看着特别醒目。他就随便交叉着胳膊、叉着腿站在那儿，胸脯微微挺着，身上就透着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压迫感，连路过的几只流浪猫都绕着他走。
原本想喊契斯特的露西，看到这个壮汉后，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甚至往后退了半步，躲到了围墙的拐角处。眼前的情况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 要是现在喊他，会打断两人的谈话，显得特别没礼貌；要是转身走了，又舍不得好不容易找到的见面机会；站在原地等，又怕被他们发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普通的连衣裙配帆布鞋，跟周围严肃的办公环境一点都不搭，一时没了主意。
就在这时候，小巷里传来两人清楚的说话声，顺着风飘到了露西耳朵里。
“对了，契斯特，最近你跟那姑娘处得怎么样啊？上次我问你，你还没好好跟我说呢。” 壮汉的声音很大，带着点爽朗的劲儿。
“…… 又是这事，你烦不烦啊，莱尔。” 契斯特的声音听着有点无奈，还轻轻叹了口气。
这无意间听到的对话，让露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往围墙后面又缩了缩，躲到了更不显眼的地方。她的心跳开始加快，手指紧紧攥着裙摆。
—— 我、我这是在干嘛啊？偷偷躲在这儿听别人说话，也太不像话了。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对，心里也挺疑惑，但露西的脚就是没动，耳朵不自觉地朝着小巷的方向凑，想听得更清楚点。
“我可是知道，你们俩处得不错吧？上次我看见你们在河边散步，聊得可开心了。真没想到，你这么古板、没趣的人，也有这本事，能让姑娘愿意跟你见好几次面。看来我当初费了那么多心思撮合你们，找你爸妈要联系方式，又跟露西家那边沟通，总算没白费力气。” 壮汉带着调侃的语气，话里满是打趣，还伸手拍了拍契斯特的肩膀。
这番话让躲在暗处的露西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能感觉到皮肤在发烫。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契斯特在一起的样子，会被别人看在眼里，甚至成了骑士团里同事聊天的话题，这种感觉又陌生又有点怪，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露西这才明白，上次的相亲，男方那边原来是这个叫莱尔的壮汉跟自己爸妈联系的。她在心里悄悄感谢他的安排，要不是他主动帮忙，自己可能根本不会认识契斯特。虽说偷听别人说话不光彩，甚至跟她从小受到的礼仪教育不一样，但这事关系到自己和契斯特，她实在没法轻易走掉，就想多听点，知道契斯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现在没贸然出去反而是好事 —— 这样一来，她就能安安静静地听听契斯特的真心话，不用因为面对面说话，让他有什么隐瞒。露西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想减轻点偷听带来的愧疚感。
小巷里，莱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更明显的好奇：“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要是定下来了，可得找大伙好好庆祝庆祝，我来组织，保证热闹。”
“你别再烦我了。我都说了好多遍了，我没打算把她当成要过一辈子的人。” 契斯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提高了点，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句话像块石头似的，重重砸在露西心上，瞬间把她心里那点轻飘飘的喜悦全浇没了，整个人一下子就凉了，像掉进了谷底。
—— 啊？他刚才说什么？没打算把我当成要过一辈子的人？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那儿，手脚都没了力气，手里的伞滑到地上，发出轻轻的声响，她却一点都没察觉。契斯特的话在她耳边反复响着，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她怎么也没法理解，没法接受。但就算没法接受，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刚才还因为害羞而泛红的脸，正一点点变得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从手指头开始，浑身都发冷，像从骨子里被冻住了似的，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我有我的原因，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 契斯特的声音低了点，带着一丝不容易察觉的沉重，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无奈。
“话是这么说…… 可你不还是一直跟她见面吗？每周都约好时间，有时候还提前准备小礼物，这可不像是没打算认真的样子啊。” 莱尔明显不认同他的说法，追着问道，语气里带着困惑。
“是。” 契斯特的回答简单又干脆，没多解释，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见面是因为跟她在一起很轻松，能让我暂时忘了工作的压力。”
“那你还犹豫什么啊？既然在一起舒服，又有好感，为什么不认真考虑以后的事？” 莱尔的声音里多了点着急，还伸手拍了拍契斯特的胳膊。
“…… 总之我主意已定，跟她继续见面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久了。等过段时间，我会跟她说明白的。” 契斯特的声音变得有点低沉，透着一股坚决。
听到这儿，露西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膝盖微微弯着，几乎撑不住自己的体重；肩膀也跟着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嗓子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甚至整个身体都在轻轻晃，眼前的东西也开始变得模糊。视线摇摇晃晃的，一阵强烈的头晕感涌上来，她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围墙，才勉强没摔倒。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突然涌上来，她下意识攥紧了旁边的衣角，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差点就瘫坐在地上。幸好，她咬着下唇，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撑住了身体，指尖因为用力都有点发白了。
“————”
露西慢慢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影子，没过一会儿又赶紧抬起脸，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她心里很清楚，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现在每多待一秒，心里的情绪就更难控制，而且这会儿根本不是发呆的时候。想明白这点，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挺直后背，逼着自己转过身，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了阴影笼罩的角落，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至于要去哪儿，她心里只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 但绝对不会像个没主意的孩子似的跑回自己家，扑到软乎乎的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哭，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这样，不能让自己落到那种地步。
“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安排这场相亲，我根本不会 ——”
话还没说完，露西突然停下脚步，鞋底蹭到地面，发出一声清楚的声响，她的身体也因为这突然的停顿晃了一下，接着就稳稳地站在了原地。
那两个人听到声音，马上回过头来，目光落到露西身上，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脸上满是意外和慌张，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些。
毕竟现在的露西，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带着一副特别吓人的样子，走得不快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慢慢朝着他们走过去。就像相亲那天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和契斯特直接对峙的样子，那种坚定的气场一点没减，甚至比那时候还强。
虽说壮汉是第一次见露西，可从这紧张得快凝固的气氛里，他已经清楚地察觉到了露西的身份。他偷偷打量了露西几眼，又飞快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契斯特，说不定，他早就从契斯特那儿知道露西长什么样了，也有可能。壮汉站在两人旁边，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声音里明显带着慌张，试探着开口，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你…… 你都听见了？”
露西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仰着头，眼睛紧紧盯着契斯特的眼睛，那眼神里藏着疑惑、委屈和不服气，各种情绪混在一起，好像有好多话想说，却又暂时压在了心里。
就算契斯特脸色已经发白，手指也悄悄蜷了起来，可他的态度没显得多慌张。他轻轻抿着嘴，眼神很平静，好像早就料到这一天会来，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表面上还在努力维持平静。至于他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愧疚、没办法还是别的情绪，脸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让人猜不透。
露西最不喜欢他这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样子，她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着，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保证每个字都能清楚地传到契斯特耳朵里，一字一句地问：
“你说以后不想再跟我见面，这话是真的吗？”
契斯特没半点犹豫，慢慢点了点头，动作幅度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这种直接得近乎残忍的回答，像一根小刺，狠狠扎在露西心上，让她胸口一阵发闷。但她还是咬着牙，强行压下心里翻涌的委屈和难过，没在两个人面前露出一点脆弱，依旧保持着挺直的姿势。
“契斯特先生，你是真的不想再跟我继续处下去了吗？” 她又追问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容易察觉的期待，希望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 是。” 契斯特的声音很低，还有点沙哑，回答还是没变。
“那这段时间里，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要是有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 露西还想接着说，想找出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不是这样的！”
契斯特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露西的话，刚说完，又马上绷紧了脸，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悔。看样子，他是后悔刚才没多想就开口，不该这么冲动，把原本勉强维持的平静给打破了。
这会儿，他之前努力装出来的平静已经没了，脸上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样子，不再刻意掩饰情绪，老实地开口说：
“我不讨厌你，说实话，这段时间跟你相处，我挺喜欢你的，你的性格、做事的方式，我都觉得挺好。”
喜欢 —— 这明明是带着善意和认可的词，可听在露西耳朵里，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让她心里更难受了。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跟她表白，可偏偏是用这种方式、这种语气，在这么尴尬又让人难过的场合说出来，跟她心里悄悄期待的、温暖又真诚的表白一点都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完全反过来了。
“……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又不愿意跟我接着走下去？” 露西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抖，她实在没法理解这种矛盾的态度。
“有个理由，一个我必须遵守的理由，这个理由让我不能娶你，也不能再跟你继续相处。” 契斯特的语气变得沉重，眼神也暗了下来。
“什么理由啊？你告诉我，只要是合理的理由，我会试着去理解的。” 露西往前挪了一小步，眼睛还是紧紧盯着他，不想放弃。
“抱歉，这个理由我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了别人，不能随便说出去。” 契斯特的态度很坚决，一点松动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含糊不清的答案，我没法接受，也理解不了。” 露西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失望，她不明白为什么连个解释都得不到。
契斯特的脸有点扭曲，显然也承受着不小的压力，他用力摇着头，幅度比之前大了不少，好像想通过这种方式，摆脱某种看不见的约束，或者赶走心里的纠结。
“就算你没法接受，答案也不会变，我已经做好决定了，不会再改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疲惫，却还是很坚定。
真是太倔了 —— 露西轻轻吐了口气，胸口的闷痛感一点没减，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还有一点藏不住的失落。
从认识到现在相处的这些日子，一起经历过的小事、聊过的话题，都清楚地记在露西脑子里，她觉得自己挺了解契斯特?安尔这个人的。比起她认识的其他人，契斯特的主意向来特别正，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会轻易改变，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这样的人，认定的事很难改，现在的他，想必是听不进自己任何话的，再多问也没用。想通这一点，露西的眼神慢慢平静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 她慢慢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好像接受了这个事实。
“喂、喂，姑娘！这事说不定还有商量的余地，你别这么快下结论啊！”
旁边的壮汉实在忍不住插了句话，他看着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想试着缓和一下，可契斯特马上递过去一个制止的眼神，那眼神里透着不容拒绝的意思，壮汉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不太情愿地闭上了嘴。
契斯特又重新正视着露西，眼神里满是歉意，接着慢慢低下头，身体微微往前倾，语气里的愧疚藏都藏不住：
“抱歉，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我没资格让你原谅我。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太不坦诚，让你落到了这种地步…… 但不管怎样，希望你能明白，我从来没有耍你的意思，对你的喜欢也都是真的 ——”
“我觉得，我们所有人都需要冷静一下，现在这种状态，说再多也没用。”
露西的声音打断了契斯特的话，清楚地在空气里响起，周围的气氛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变得清楚起来。
面对眼睛睁得老大、还没从她的话里反应过来的契斯特和壮汉，尽管心里觉得他们这副又吃惊又没主意的样子有点好笑，甚至透着点空落落的感觉，让她心里掠过一丝奇怪的滋味，但露西还是挺直了腰板，坚定地开口，一字一句地说，像是在跟他们说，也像是在跟自己说：
“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不是那种随处可见、被人耍了就垂头丧气、再也振作不起来的小姑娘。我有自己的骨气，也能扛住这种结果。下次要是有机会，我们再用平静的心态见面吧。”
说完，露西没再看两人的反应，转过身，背对着还愣在原地、没完全消化她的话的两个男人，加快脚步走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没带一点留恋。
过了一小会儿，一阵响亮的笑声从身后传过来，声音粗粗的，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壮汉发出来的，笑声里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
“喂，契斯特！看来你这次是真把她惹毛了，这姑娘一点都不软，简直是惹到了个不好惹的！”
—— 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你们看到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我。
露西在心里默默想着，同时用力踩着地面，走得越来越快，好像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心里不踏实的地方，身后的笑声也慢慢远了。
就像上次相亲时吵架那样，她眉头紧紧皱着，脸颊因为憋着气微微鼓着，鼻子里时不时呼出急促的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气，努力压着心里翻腾的怒气，没让它在脸上表现出来。
平时待人温和、很少发脾气的人，一旦被触到了底线，发起火来往往会特别坚定，不会轻易让步，相亲那天是这样，今天也一样。
—— 现在，还能回头吗？还能回到之前那种平静又带着期待的相处状态吗？
露西在心里反复问自己，可答案很清楚。从很久以前，在一次次相处中不知不觉喜欢上他开始，这份感情就已经在心里扎了根，现在让她就此放弃，让她彻底放下这份喜欢，她根本做不到，更不会打退堂鼓。
没错，其实露西骨子里也特别倔，一点都不比契斯特差，只要是她认定的人和事，没得到一个真正的结果，她绝不会轻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