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四海娱乐最顶级的包房内。
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璀璨的水晶吊灯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却也照不亮某些人心底的复杂思绪。
巨大的环形沙发上，赵远舟独自占据主位，如同盘踞山巅的雄狮。
程鑫、陈西瓜分坐两侧，而江林、天赐、唐卓龙以及刚刚被赦免的黄杰，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巨大的玻璃茶几上，摆满了各式昂贵的洋酒、果盘和小吃，但此刻，酒水的意义远大于享用。
赵远舟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嘴里叼着那根标志性的“和天下”香烟，烟雾袅袅升起。
他目光带着几分追忆和难以言喻的意味，落在江林身上，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小子，”他开口，声音在舒缓的背景音乐中显得格外清晰。
“当初在墨城，金沙娱乐门口见到你的时候，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他故意顿了顿，仿佛在回忆确切的字眼。
“……最好，别走社会这条路。水太浑，也太深。”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弹了弹烟灰：“可惜啊，你没听劝。”
江林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感。
他放下酒杯，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身不由己的无奈：“三哥，道理我都懂。可有时候……没办法。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直在后面推着你，不由自主地就往这条路上走了。回头……太难。”
赵远舟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路，一旦踏上，确实没有回头箭。
这时，唐卓龙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满溢的酒杯。
神色郑重地站起身，朝着主位的赵远舟微微躬身：
“三哥，”他声音沉稳，带着真诚。
“谢谢您。谢谢您愿意高抬贵手，放了我兄弟阿杰一马。”
说完，不等赵远舟回应，他一仰头，将杯中那高度数的烈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赵远舟的目光转向唐卓龙，带着一丝审视和玩味，他轻轻“呵”了一声，手指点了点桌面：
“哈哈，谢我？跟你可没什么关系。”
他的话语直白得近乎无情，随即，他眼神瞟了一眼旁边的江林，又落回唐卓龙脸上。
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考验人心的犀利。
“我这么说话，你会不会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这话问得相当不客气，几乎是在当面质疑唐卓龙的脸面和自尊。
然而，唐卓龙脸上没有任何不悦或尴尬，他依旧站得笔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坦诚：
“不会。三哥，您这个段位，今天能赏脸跟我坐在一起喝酒，已经是我唐卓龙的荣幸。不管您是因为谁的面子，最终结果是您放了我兄弟，这份情，我记在心里。”
他言辞恳切，没有丝毫作伪。
说着，他拿起酒瓶，再次将自己的酒杯斟满，然后双手举杯，朝着赵远舟示意：“这一杯，还是敬您。我干了，您随意。”
话音落下，又是一杯烈酒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
连续两杯急酒下肚，他的脸颊微微泛红，但眼神依旧清明坚定。
坐在他旁边的黄杰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劝阻。
唐卓龙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空着的左手在身侧微微摆了摆，示意他不必。
黄杰张了张嘴，看着唐卓龙挺拔却透着一丝孤绝的背影，最终还是默默坐了回去。
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赵远舟站起身，用力抹了一把脸，似乎想驱散酒意，也像是要拂去刚才谈话带来的某种情绪。
他随口说道：“你们先喝着，我去放放水。金子，跟我一起。”
程鑫瞬间会意，这不是简单的陪同，三哥是有话要单独问。
他立刻起身，应了一声：“好。” 便跟着赵远舟走出了喧嚣的包间。
旁边的陈西瓜闻言，叼着烟含混不清地嚷嚷了一句：“赵三子，你他妈在国外蹲出啥癖好了？上个厕所还得人陪？”
赵远舟头也没回，只是笑骂了一句：“滚蛋！”
便和程鑫一前一后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洗手间装修得极为奢华，大理石台面光可鉴人。
赵远舟走到洗手台前，并没有真的解手，而是透过镜子看着跟进来的程鑫，拧开了水龙头，任由水流哗哗作响。
在流水的掩护下，他直接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详细说说吧。”
程鑫立刻上前一步，凑到赵远舟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而清晰地叙述起来。
他说的，正是之前在废旧楼盘外，他趴在赵远舟耳边提及的、关于江林的某些事情。
赵远舟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只有镜中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程鑫说完，退后一步，垂手站立，等待着指示。
赵远舟关掉水龙头，拿起旁边消毒过的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嗯。”
一个字，没有表态，没有评价，却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这个关于江林的“秘密”，显然已经在他心中掀起了波澜，并且可能会直接影响他后续的决策和对江林的态度。
两人没有再交流，一前一后，又回到了那个看似觥筹交错、实则暗流涌动的包房。
两人推开包房门，重新回到喧嚣和灯光下。
陈西瓜正叼着烟跟天赐划拳，见他们回来得这么快，立刻扯着嗓子嚷嚷：
“诶我去！这么快就完事儿了？你俩这肾不行啊！”
赵远舟笑骂着抓起桌上的一个空烟盒就砸了过去：“傻逼吧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干净东西！”
两人重新坐回沙发。
陈西瓜凑近赵远舟，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但音量依旧让周围几人都能听见：
“诶，说真的，三子，家里摆着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啥感觉？跟哥们儿传授传授经验呗？”
赵远舟被他问得一怔，随即失笑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男人都懂的、混合着无奈和些许炫耀的神情，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吐出两个字：
“腰疼。”
“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连同程鑫在内，江林、唐卓龙几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连一直情绪低落的黄杰嘴角也忍不住扯动了一下。
包房里原本还有些微妙的气氛，瞬间被这插科打诨冲淡了不少。
赵远舟自己也笑着，端起面前重新斟满的酒杯，环视众人：
“来，不多说了，都在酒里，干一杯！”
“干！”
“敬三哥！”
几人纷纷端起酒杯，无论是出于敬畏、感谢还是纯粹的放松，都仰头灌下了一大口。
烈酒入喉，关系似乎在推杯换盏间，又拉近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