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村旧址,昔日密集的民居已然变成一片瓦砾和裸露的土地,推土机和挖掘机如同钢铁巨兽般蛰伏在旁,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种破败的气息。
整个村子几乎被铲平,唯独在废墟中央,还顽强地矗立着几栋破旧但显然经过加固的平房,如同汪洋中的孤岛,格外刺眼。那是最后几家“钉子户”。
村口,小德正叼着烟,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穿着一身潮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眼神里满是对这项“脏活”的厌恶。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缓缓驶来,停在旁边。
车门打开,西装革履却难掩商人市侩气的吴庆国走了下来。
他脸上堆着笑,走到小德身边,伸手想去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催促和讨好:“小德啊,你看看,就差最后这几家了!只要把这几个硬骨头啃下来,咱们立马就能动工!到时候,这块肥肉……”
小德在他手碰到自己肩膀之前,就嫌弃地侧身让开了,还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烟头在嘴角一翘一翘:“我他妈咋这么爱听你使唤呢?咋的,我缺爹啊?还是你吴总觉得自己脸特别大?”
吴庆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带着点倚老卖老的意味:“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还急眼了?咱们这不都是为了项目嘛!再说了,我连女儿妍妍都交给你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点小事,你还能办不了?帮未来老丈人分分忧,不是应该的嘛!”
“我缺你那三瓜俩枣?”小德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怼,“吴庆国,你给我听好了。我今天能站在这儿,全是妍妍求我来的,跟你吴庆国没半毛钱关系!至于这几家怎么解决……”他摊了摊手,“我不管。你想拆,你自己想办法去。别在这儿跟我扯什么一家人,听着恶心。”
吴庆国终于绷不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面色变得铁青,他指着小德,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这个小兔崽子!不识抬举!”
小德根本懒得再看他,又啐了一口:“滚你爹老篮子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向自己那辆银灰色的雷克萨斯轿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他就这么坐在驾驶室里,将座椅放倒了一些,点燃一支新烟,透过车窗,冷眼旁观着吴庆国在外面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场猴戏。
吴庆国站在车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正不知如何下台时,又一辆黑色的别克GL8商务车疾驰而来,一个急刹停在了他的奔驰车旁。
车门滑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带着樱花国特有精明的中年男人率先下车,正是神户集团派驻包t的代表,坂田。
而跟在他身后下车的,是一个打扮有些怪异的人:一顶压得很低的棒球帽,大号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一副宽大的墨镜,再加上一身纯黑色的运动服,将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年龄样貌,只有一种阴郁沉默的气息。
坐在雷克萨斯里的小德,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在扫过那个黑衣小伙时,忽然顿住了。
他微微坐直身体,皱着眉头,隔着车窗玻璃仔细打量着那个身影。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但对方包裹得太严实,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坂田下车后,根本没多看吴庆国那难看的脸色,直接走到他面前,第一句话就用带着口音、但异常冰冷的汉语质问道:“吴桑,这么一点小事,你到底能不能办明白?如果办不明白,我趁早换人!已经耽误多少天了?你知道拖延一天,集团要损失多少钱吗?!”
他的语气居高临下,充满了对吴庆国办事不力的不满和轻蔑。
吴庆国被坂田当着小德的面这么训斥,脸上更加挂不住,却又不敢反驳,只能尴尬地搓着手,支支吾吾。
这时,雷克萨斯的车门再次打开了。小德从车上跳了下来,他走到坂田面前,歪着头,用同样不客气的语气说道:“喂,小鬼子,你有能力,你自己上啊!光会在这儿叭叭叭,指手画脚,有本事你让那几家钉子户自己搬走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坂田身边那个一直沉默的黑衣小伙,在小德下车走近时,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压低了帽檐,将脸转向另一边,似乎不想与小德正面相对。
坂田的目光转向小德,眼神里带着一种看待低等生物般的冷漠和傲慢:“程德峥,你要搞清楚。
这里,是神户集团的项目,不是你那个什么晟合地产!你,在这里,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执行者,甚至连执行者都算不上!在我们神户,讲究的是论资排辈,尊卑有序!跟我对话,你的腰,应该弯下去!”
他刻意加重了“弯下去”三个字,带着强烈的羞辱意味。
小德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他先是用戏谑的眼神看了看旁边脸色发白的吴庆国,然后,他真的缓缓弯下了腰,动作幅度很大,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对着坂田做了一个极其标准、甚至带着点滑稽的鞠躬。
然而,就在坂田脸上刚刚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时。
小德猛地直起腰,同时伸出右手食指,几乎要戳到坂田的鼻尖上,脸上那点伪装的恭敬瞬间被桀骜和戾气取代,他声音陡然拔高,指着坂田的鼻子骂道:
“你他妈算个叽霸!啊?!老子叫你一声‘小鬼子’怎么了?!一个樱花国跑来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来这儿作威作福?你他妈是不是忘了,当初在酒吧,我大哥的刀,是怎么架在你脖子上跟你‘讲道理’的了?!要不要我再提醒提醒你我大哥什么刀法?!”
小德这番话,彻底撕破了脸皮,将当初江林与神户集团的旧怨直接摆在了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