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坳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星种坪上的那株星种,在星核炉的滋养下抽枝展叶,不过半年光景,竟长得比人还高,枝桠间挂着几颗青绿色的果子——正是老槐树说的“星星果”。果子椭圆饱满,表皮泛着淡淡的星光纹路,风一吹就轻轻摇晃,像挂在枝头的小灯笼。
江宇坐在星核炉旁的石碾上,手里翻着林小满新画的画册。最新一页画的是星种结果的样子,旁边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三月抽芽,五月开花,七月结果,原来守护也会生长。”
小北极狐趴在他脚边打盹,尾巴偶尔扫过星核炉的基座,激起一圈微光。这半年来,它脖子上的星标与炉心的母核越发默契,有时江宇只需看它一眼,它就会叼来画册或水壶,像个贴心的小侍从。
“江大哥,你看!那颗最大的星星果好像要熟了!”林小满举着梯子跑过来,脸颊红扑扑的,手里还攥着块刚从自家地里摘的甜薯,“刚才我去浇水,发现它的纹路变亮了,是不是快能摘了?”
江宇抬头望去,果然见最顶端那颗星星果的表皮已透出淡淡的金色,星纹流动得愈发明显。他放下画册,接过林小满递来的甜薯,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这半年来跟着山民们学种地磨出来的,不复当初刚来时的细腻,却多了几分踏实的温度。
“再等三天吧,”他掂量着甜薯,笑意漫上眼角,“老槐树说,要等星纹完全变成金色,夜里能透出光来才算真正成熟。到时候摘下来,先给阿雅的小熊炖汤,它前阵子受了风寒,正需要这个。”
林小满用力点头,转身就往阿雅家跑,边跑边喊:“我去告诉阿雅这个好消息!让她把陶罐洗干净等着!”
小北极狐被她的动静惊醒,支棱起耳朵,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江宇揉了揉它的脑袋,指尖划过它脖子上的星标:“别急,熟了也有你的份,老槐树说这果子磨成粉拌在粮里,能让你毛色更亮。”
狐狸似懂非懂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忽然竖起耳朵朝坳口望去,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鸣。江宇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两个穿着体面的陌生人正站在星种坪入口,其中一人手里捧着个锦盒,另一人正对着星核炉指指点点,神色里带着几分探究。
“你们是?”江宇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挡在星核炉前。这半年来黑风坳极少有外人来访,更别提这般衣着讲究的——他们的靴子沾着新泥,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却半点不见疲惫,眼神锐利得像在打量什么稀世珍宝。
捧着锦盒的那人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在下是京城来的采办官,奉大人之命前来寻访奇珍。听闻黑风坳有株能结果的星种,还有座能自行运转的星核炉,特来一观。”
他说着掀开锦盒,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空无一物。江宇瞬间明白对方的意图——这哪是来“观”,分明是想征用。
林小满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悄悄站到江宇身侧,手里攥着把刚摘的野果,指甲深深掐进果肉里。小北极狐也弓起身子,喉咙里的低吼越来越响,颈间的星标亮起微光,与星核炉的光芒遥相呼应。
采办官的目光落在星种的果实上,眼睛一亮,语气也热络起来:“果然是天地灵物!江先生,这星种与星核炉,若能献给朝廷,定能为黑风坳换来不少赏赐——良田百亩,白银千两,难道不比留在这穷山坳里强?”
江宇尚未开口,就见老槐树拄着拐杖从树后走出,树皮般粗糙的手往星核炉上一搭,声音沙哑如风中残烛:“大人可知,这星种的根,扎在咱黑风坳的土里;这星核炉的光,暖的是咱山民的心。良田千亩换不来晨露滋养,白银万两买不走守望的温度啊。”
采办官脸色一沉,刚要说话,却见那最大的星星果突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表皮裂开,溢出金色的汁液,瞬间融入泥土。星种的枝叶轻轻摇晃,像是在无声抗议。
江宇弯腰捡起果壳,指尖触到残留的温热汁液,忽然明白——这星星果,本就属于黑风坳的土地,谁也带不走。
他抬头看向采办官,目光平静却坚定:“大人请回吧。黑风坳的珍宝,只属于黑风坳的人。”
采办官盯着地上的果壳,又看了看围过来的山民——老张扛着锄头,阿雅抱着病愈的小熊,连平日里最胆小的木沙都攥紧了柴刀——终究悻悻地合上锦盒,带着随从转身离去,背影在星种坪的绿意里,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林小满捡起块石头,对着他们的背影轻轻一掷,石头落在地上,激起几粒尘土。“什么人嘛,真当咱黑风坳的东西是好抢的?”
江宇却望着融入泥土的果汁,忽然笑了。他蹲下身,将果壳埋进星种的根部,轻声说:“谢了。”
话音刚落,就见星中的枝叶晃得更欢了,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小北极狐凑过来,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背,颈间的星标与炉心的母核同时亮起,在暮色里织成一片温暖的光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