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灵塔第八十层的断链还在风中晃荡,陈默的血滴在铜镜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江宇拽着他的胳膊往回拉,苏晓用脉铁齿轮的银线缠住他的腰,小石头趴在断裂处死死攥着银线末端,三个人的力气拧成一股,终于把陈默拖回了塔内。
“咳咳……”陈默趴在地上猛咳,胸口的擦伤火辣辣地疼,后背的旧伤也被牵扯得发紧。他抬头看向塔顶,黑袍人的笑声正顺着铁链缝隙灌下来,带着说不出的得意。
“他在催我们上去。”江宇用布条缠住陈默渗血的手掌,“这老东西故意弄断铁链,就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
苏晓蹲在断链边查看,银线在她指尖游走,顺着断裂处往下探:“铁链里的脉气没断,还能接。”她抬头看向陈默,“你带的星石里有块青纹石,能引脉气凝铁,试试?”
陈默摸出星石盒子,青纹石刚被取出,就被苏晓按在断链的裂口处。她指尖的银线缠上星石,又顺着铁链蔓延,口中低声念着《脉经》里的口诀:“‘脉气凝,铁石连,以血为引,以念为线’……”
小石头突然想起什么,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银线上:“我娘说,亲人的血最管用!”
血珠顺着银线滑向裂口,青纹石突然亮起,断链的两端竟像有了生命似的,慢慢往中间靠。“成了!”江宇按住陈默的肩膀,“你歇着,我们先上!”
“一起。”陈默挣扎着起身,掌心的布条又被血浸透,“他等的是所有人。”
重新接好的铁链泛着青幽的光,踩上去竟比之前更稳。爬到第九十层时,铜镜里的景象突然变了——不再是各自的执念,而是黑袍人的过去:
画面里,年轻的黑袍人抱着病重的妻子跪在医馆前,雪下得很大,他一遍遍磕头,额头磕出了血,却没人肯开门;后来他找到了锁灵塔,对着铜镜许愿,说愿意用一切换妻子活命;再后来,他真的救回了妻子,却发现她失去了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他是为了救人。”苏晓看着镜中黑袍人喂妻子喝粥的画面,声音有些发涩,“只是用错了方法。”
江宇的脸色很难看,镜中黑袍人的妻子,眉眼竟和他奶奶年轻时一模一样。“我奶奶……当年确实大病一场,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攥紧拳头,“我一直以为是意外。”
铁链突然剧烈晃动,塔顶传来黑袍人的怒吼:“别看!”
可已经晚了。陈默的铜镜里,映出了最后一块星石的位置——不在塔顶,而在第九十九层的铜镜背面。更重要的是,镜中黑袍人举起星石时,袖口露出了块玉佩,上面刻着的“禾”字,与阿禾织锦里的笔迹分毫不差。
“他认识阿禾。”陈默突然明白,“或者说,他是阿禾那一代的守脉人。”
爬到第九十九层,所有铜镜突然齐齐转向他们,镜面同时亮起,将四人围在中间。塔顶的黑袍人终于走了下来,他摘了兜帽,露出张与江宇爷爷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鬓角全白了。
“你们都看见了。”他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我只是想让她活着。”
“用别人的命换?”江宇的声音带着颤抖,“望月村的人,小石头老家的人,他们做错了什么?”
黑袍人指着铜镜里的妻子:“她也没错!凭什么她就得病死?”他突然激动起来,星石在他手里发出嗡鸣,“等我集齐九颗星石,就能让她恢复记忆,到时候……”
“到时候她会认你吗?”陈默打断他,指着一面铜镜,“你看。”
镜中,黑袍人的妻子正坐在院子里绣花,绣的是块星纹布,上面的“禾”字清晰可见。她时不时望向锁灵塔的方向,眼神里有怀念,有愧疚,却没有丝毫对黑袍人的爱意。
“她一直都记得。”苏晓轻声说,“只是不想认你。”
黑袍人僵在原地,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星石从他手里滑落,砸在铜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禾是她的姐姐。”陈默捡起星石,背面刻着行小字:“‘妹若忘,姐不忘,星石为证,守脉如常’。”他终于理清了所有线索,“当年你为了救她,偷了阿禾守护的星石,阿禾没揭穿你,只是把真相刻在了星石上。”
铜镜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镜面开始龟裂。黑袍人看着镜中妻子落泪的模样,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她一直都知道……是我逼她忘了的。”
“咔嚓——”最中间的铜镜裂开,露出后面的第九颗星石,淡紫色的光芒柔和得像月光。星石刚被取出,所有铜镜突然同时碎裂,碎片反射着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塔顶的风灌进来,带着远处青溪镇的气息。黑袍人望着碎片里自己苍老的脸,突然对着江宇跪了下去:“孩子,爷爷对不住你。”
江宇愣住了,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
陈默将九颗星石按织锦的星位摆好,布面上的星轨突然亮起,化作道光柱直冲塔顶。塔外传来青溪镇的钟声,是老妇人在敲钟,一声又一声,像在说“回来了”。
“结束了。”苏晓看着光柱里渐渐透明的黑袍人,他的身影正往塔顶飘去,那里的铜镜碎片里,隐约有个穿星纹布的女子在等他。
小石头突然指着塔顶:“看!是阿禾姐姐和那个奶奶!”
光柱散去时,锁灵塔的青铜铃又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格外轻快。陈默收起星石和织锦,转身看向江宇,他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块从黑袍人身上掉落的玉佩——正是镜中那块刻着“禾”字的玉佩。
“走吧。”陈默拍了拍他的肩,“青溪镇的老妇人,该等急了。”
铁链上的青纹石还在发亮,带着他们的脚印和血迹,通向塔外的晨光。第九十九层的铜镜碎片在风里闪烁,像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带着真相和星石,走向该去的地方。
锁灵塔的回声还在耳边,只是这次,不再是执念的嘶吼,而是和解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