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传出一声轻响。
陈砚舟没动，火折子的光在他脸上晃了一下。他盯着那道缝隙，耳朵竖着，听第二声。可接下来只有风从台阶上刮下来的声音，带着药味和土腥气。
苏怀镜也没动。她站在箱子旁边，手指离那半朵云纹还差一寸，没敢碰。
“刚才……是不是有声音？”她问。
“有。”陈砚舟说，“但不是箱子。”
“那是？”
“是幻术。”他把火折子往地上一插，蹲下身来，一把撕开衬衫前襟。胸口血纹发烫，像贴了块烧红的铁片。他用指尖蘸了点唇边的血，在心口画了一道歪斜的符。
空气里立刻起了波纹。
墙上的刻字开始扭曲，“信者死，行者生”变成了一串闭着的眼睛，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像是被人用刀刻出来的。整个密室的四面墙都活了，眼睑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
苏怀镜倒退一步，撞到墙上。那些眼睛跟着她转。
“这是什么鬼东西？”她声音有点抖。
“梦冢阵。”陈砚舟站起身，抹掉手上的血，“专门骗人神识的玩意儿。你刚才看箱子的时候，瞳孔缩了一下——有人在拉你进去。”
“谁？”
“还能有谁？”他冷笑，“那个死都不肯闭嘴的陆教授。”
话音刚落，她腰间的银针囊袋猛地一震。一根长针自己跳了出来，针尾挂着的青铜残令直奔空中。与此同时，陈砚舟内袋里的另一半也冲了出来，在半空“咔”地一声合在一起。
一块完整的龙纹令悬浮在两人头顶，缓缓旋转。
火光一暗。
一个影子从令牌里钻出来，脚不沾地，浮在半空。紫金长袍，折扇遮脸，左手小指戴着玄铁指套。他慢慢把扇子移开，露出下半张脸——嘴角裂到耳根，笑得不像活人。
“好久不见。”陆玄冥说，“陈大少，这次没砍我胳膊吧？”
陈砚舟没理他。钢笔在掌心炸开，柳叶刀弹出，横在胸前。
“别碰令牌！”他对苏怀镜吼。
苏怀镜已经伸手去抓，但那令牌突然一偏，躲开了。她扑了个空，膝盖磕在地上。
“你们拼得好快。”亡灵飘在空中，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三十七个守龙人的骨灰，才炼成这一块令。你们倒是省了我的事。”
陈砚舟眼皮一跳：“你说什么？”
“不信？”陆玄冥抬手一挥。令牌投下一道光，照出地下石板的裂缝。几根白骨手指从缝里钻出来，关节咔咔作响，直扑两人脚踝。
陈砚舟刀锋扫过，三根骨爪应声而断。断口处没有血，只飘出一股灰烟，闻着像烧纸。
“果然是假的。”他低声道。
“假？”陆玄冥笑出声，“骨头是真的，人也是真的。他们守了龙脉一辈子，最后连名字都没留下。我把他们磨成粉，混进铜水里，这才铸成了令——你说，这算不算替他们活下来了？”
陈砚舟没答。他盯着那块令牌，脑子里飞快地转。血纹在胸口跳得厉害，像是要冲出来。他把刀尖抵在左臂旧伤疤上，轻轻一划。
血顺着刀身往上爬，像蛇一样缠满整把柳叶刀。
刀光一闪，亡灵的影子晃了晃。
就在那一瞬，陈砚舟看清了——这东西不是实体，是依附在双令合一的状态上才显形的。只要分开，它就得散。
“苏怀镜！”他喊，“你的那块令，还能控制吗？”
苏怀镜抬头，脸色发白：“我不知道……它自己动的。”
“那就别管它！”他猛地甩出柳叶髓，刀柄狠狠撞向悬浮的令牌。
“当”的一声巨响。
令牌在空中剧烈震颤，裂开一道缝。两块残令瞬间分离，各自飞回原主手中。
墙上的无数眼睛同时闭合，密室恢复原样。地上的骨爪枯萎成灰，风一吹就散了。
陆玄冥的影子开始扭曲，像被风吹破的灯笼。
“你以为破的是幻？”他声音忽远忽近，“不，你才刚走进我的局。”
话没说完，影子就碎了。只剩下一缕黑气钻进苏怀镜手中的残令，消失不见。
密室安静下来。
火折子还在地上烧着，光弱了不少。陈砚舟喘了口气，把柳叶刀插回钢笔壳里，走到箱子前蹲下。
“还能开吗？”苏怀镜靠墙坐着，手里攥着那块令，指节发白。
“试试。”他伸手去掀箱盖。
刚碰到，箱子自己动了。锁扣“啪”地弹开，盖子缓缓掀起。
里面没有金银，也没有秘籍。
只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浅蓝色小衫，袖口绣着一朵小小的云纹。
陈砚舟的手僵住了。
苏怀镜也愣了。她慢慢站起来，走到箱子边，低头看着那件衣服。
“这是我……七岁那年穿的。”她声音很轻，“我娘说，这是她最好的朋友送的。后来烧了，只剩一角布。”
陈砚舟没说话。他伸手摸了摸那件衣服，布料还很新，像是昨天才放进去的。
“你娘说要把这东西交给我。”他抬头看她，“她说，我们本该是朋友。”
苏怀镜咬住嘴唇，没吭声。
就在这时，她手里的残令又震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令面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用血写的：
“蓝衣入梦，血纹归主。”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字突然消失，令面变得滚烫。她“啊”了一声，差点扔出去。
陈砚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松手！”
话音未落，她腰间的银针囊袋再次震动。一根长针自己弹出，针尖对准自己的心口。
苏怀镜整个人一僵，手臂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