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刀还躺在陈砚舟掌心，刀面映着那幅画面——七岁的小巷口，穿蓝布裙的女孩抱着他冲进药铺。
他没动。
苏怀镜也没动。
两人仍坐在血阵中央，金线绕身，头顶彩虹未散。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他顾不上听。他的手指慢慢摩挲刀刃，一遍又一遍回放那个影像。
不是幻觉。
也不是记忆碎片。
这刀从不撒谎。
“你还记得那天的事吗？”他开口，声音低，却清楚。
苏怀镜靠在他肩上，闭着眼：“记得。”
“你说你给我喂的是忘忧散。”
“我没骗你。”
“可我退烧后画了张画，贴了三年。”
她睁开眼，转头看他。
“一个快死的孩子，不会为一个害他的人画画。”他说完，把刀递到她面前，“你看这画面，像不像在告诉你什么？”
她盯着刀面，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影像还在。小女孩抱着男孩，头发湿透，一边跑一边喊老头开门。她脸上全是急，没有半点算计。
“这不是第一次。”她说。
“什么意思？”
“那年你发高烧，烧得神志不清，是我用银针压住你体内血纹暴动。后来你昏迷三天，醒来第一句话是‘小镜姐姐’。”
陈砚舟一愣。
他真说过这话？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母亲临走前，来过药铺。”苏怀镜继续说，“她把你交给我爹，说只有苏家血脉能稳住陈家血纹。她还留下一张合影，背面写了八个字。”
“哪八个字？”
“苏氏女与陈氏子，天生斩龙者。”
陈砚舟心头一震。
他立刻翻开随身笔记本。纸页泛黄，夹着几张草图和公式。他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突然浮现出一行红字——
**苏氏女与陈氏子，天生斩龙者**
字迹熟悉。
和母亲血书一模一样。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见过那张合影。”
话音落，她忽然抬手，一把扯开衣领。
心口赫然浮现一道血纹。
颜色是彩虹状的，纹路如锁链缠绕，正微微发烫。
陈砚舟瞳孔一缩。
这血纹……和他的一模一样。只是形态不同。
“你妈当年逃亡前，把最后一剂解药涂在我身上。”她说，“她说，只有我能唤醒你真正的血纹。”
“所以你一直有这个？”
“从小就有。我以为是胎记，直到十五岁那年，它开始发光。”
陈砚舟沉默。
他低头看自己胸口。血纹还在跳，但不再躁动。刚才那一波龙化冲击过后，它像是安静了下来。
“那你推我下井呢？”他问。
“那是试药。”
“喂毒呢？”
“压制血纹反噬。”
“扎针泛绿光？”
“引毒入经脉。”
一句一句，她说得干脆，没有回避。
陈砚舟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谁都没躲。
良久，他轻声说：“所以那些事，都不是伤害。”
“是救命。”
“可你从来没提过。”
“你也没问。”
他笑了下。
笑得很淡，但不是讽刺。
“也是。”他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后来才卷进来的。”
“我不是外人。”
“我知道了。”
两人又静下来。
金线还在流转，头顶彩虹更亮了些。远处脚步声已经停了，没人靠近。仿佛整个世界都让出了这片空间。
就在这时，脚下震动。
护城河底轰然裂开。
一块巨大的玉玺碎片缓缓升起，表面刻着八个大字——
**双生斩龙者，共掌天下**
金光从字缝里溢出，照在两人脸上。
陈砚舟缓缓站起，一手握伞，一手将苏怀镜护在身后。
他盯着那块碎片，耳边响起系统提示：
“血纹完整度95%，是否融合苏怀镜？”
他没回答。
只是把柳叶刀插回伞骨，动作利落。
苏怀镜站起身，走到他身旁。
她看着那玉玺碎片，又低头看自己心口的血纹。
“不是融合。”她说。
“是什么？”
“是归位。”
她伸手按在胸口，“它本来就是你的另一半。”
陈砚舟没说话。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热。
不是疼，也不是胀，像有什么东西被重新接上了。
他看向她。
她也正看着他。
两人的呼吸慢慢同步，心跳频率趋同。血纹同时发烫，金线缠绕得更紧。
“你娘留下的合影，现在在哪？”他问。
“在刀里。”
“刀里？”
“你再看。”
他低头，抽出柳叶刀。
刀面影像变了。
不再是片段拼接。
是一张完整的合影。
雨天，药铺门前，七八岁的苏怀镜抱着五六岁的他，两人站在屋檐下。她穿着蓝布裙，他穿着旧衬衫，怀里紧紧搂着一张画。
画上写着：**我和小镜姐姐**
照片背面浮现文字：
**苏氏女与陈氏子，天生斩龙者**
**命定双生，逆命同行**
陈砚舟盯着那行字，久久不动。
原来这么早就定了。
不是巧合。
不是偶然。
是有人早早写下答案，等他们自己走过来读。
“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头吗？”他忽然问。
“不能。”
“那要是重来一次，你还愿意救我吗？”
她看着他，嘴角微扬。
“我已经救了你七次。”
“第七次是什么时候？”
“刚才。”
他怔住。
她没笑，眼神认真：“你忘了？你快变成龙的时候，是我用血脉启动封印阵。阵眼是你婴儿时的脚印。”
“你怎么会有那个？”
“你妈留给我的。”
他又沉默了。
原来每一步，都有人替他铺好了路。
而走在路上的人，一直都在身边。
头顶彩虹忽然一颤。
玉玺碎片升到半空，停住。
金光洒下，落在两人身上。
血纹同时亮起，共鸣声低沉响起，像某种古老的召唤。
陈砚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她没挣。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往前走。”
“走到哪？”
“走到命该结束的地方。”
他点头。
松开手，却又立刻抓住。
这一次，是十指相扣。
苏怀镜抬头看他。
他也低头看她。
风穿过裂缝，吹动她的发丝，扫过他的眉角。
远处无人靠近。
近处无声可闻。
只有血纹跳动的声音，在两人之间来回传递。
陈砚舟忽然说：“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个容器。”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容器装的不是血纹。”
“是什么？”
“是选择。”
她笑了。
这次笑得明显了些。
“那你选什么？”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我选你活着。”
她没回应。
只是把手攥得更紧。
玉玺碎片悬在空中，金光笼罩全场。
血阵未散，彩虹如桥。
两人站在原地，身影被光拉长，投在湿地上。
影子连在一起，分不开。
陈砚舟抬起左手，摸了下伞柄。
三寸柳叶刀藏在里面，随时能出。
但他没动。
他知道，这一关，不用刀。
苏怀镜忽然抬头，望向天空。
“你看。”
“什么？”
“彩虹中间，多了道裂痕。”
他顺着她目光看去。
果然。
那道光桥中央，出现了一条细缝，像被什么东西割开。
风猛地一抖。
她的实验服衣角掀起一角。
蝴蝶从刀刃飞起，扑向玉玺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