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道陡峭曲折,内壁湿滑生苔,一路向下,漆黑不见五指,只有身体摩擦岩壁和急速下坠的风声在耳边呼啸。柳乘风艺高人胆大,将内力运至双脚双掌,控制着下落速度,同时凝神感应前方周廷玉的气息和动静。苏婉清的灵体如同引路的明灯,在他前方数丈处飘飞,不断传回前方的地形信息和周廷玉的位置。
这滑道显然经过精心设计,并非天然形成,虽蜿蜒曲折,但并无岔路,似乎是直通山脚的紧急逃生通道。下落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前方隐隐传来水声和微光。
“快到出口!出口外是山涧溪流,有微弱月光!”苏婉清示警。
话音刚落,柳乘风只觉身下一空,滑道陡然到了尽头!他腰腹发力,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滑道出口外潮湿的岩石上。眼前是一条数丈宽的山涧,溪水潺潺,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洒下,勉强照亮环境。
只见前方十余步外,周廷玉的身影正踉跄着涉过浅滩,朝着对岸的密林奔去!他仓促逃命,连番催动内力,牵动伤势,气息已显紊乱,速度并不算快。
柳乘风岂容他再入山林?身形一动,如大鹏展翅,掠过溪流,几个起落便已追至周廷玉身后!
“周廷玉,留下吧!”柳乘风冷喝一声,长剑递出,剑尖寒芒点点,直指其后心数处大穴,意图生擒。
周廷玉自知难以逃脱,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疯狂!他骤然回身,不再逃窜,双掌齐出,掌心隐隐泛着幽蓝光泽,带着刺骨的阴寒腥风,竟是玄水宫搏命秘技“玄阴蚀骨掌”!他本就受伤,此刻强催残余内力,更是面如金纸,七窍都隐隐渗出血丝,状若厉鬼!
“想跟我同归于尽?你也配!”柳乘风冷笑,剑势不变,手腕微抖,剑尖瞬间幻化出七点寒星,如同北斗坠地,精准无比地迎向周廷玉的双掌劳宫穴、腕间神门穴以及胸前膻中穴!正是他成名剑法“七星锁元”!以巧破力,以点击面,专破内家真气凝聚之处!
周廷玉掌势凶猛,却失之灵变,更兼内力不济。只觉眼前剑光一闪,双手手腕和掌心要穴同时一麻,凝聚的“玄阴蚀骨”掌力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瞬间溃散大半!胸口膻中更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倒跌出去,口中鲜血狂喷,萎顿在地,再也无力爬起。
柳乘风收剑上前,剑尖抵住周廷玉咽喉,封住其周身几处要穴,彻底制住其行动和内力。两名随后赶到的风影卫也迅速掠至,一左一右将其架起,搜查全身。
“咳……咳咳……柳乘风……你……你风影卫也要……淌这浑水?”周廷玉喘息着,怨毒地盯着柳乘风。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柳乘风淡淡道,“更何况,尔等勾结外敌,祸乱北疆,死有余辜。”
此时,苏婉清的灵体在周廷玉身上快速扫过,忽然在他内襟靠近心口的位置,感应到一丝极其隐晦、与那黑色玉符同源但更为强烈的阴寒法力波动。“逸哥哥,他贴身衣物内有夹层,藏有东西,法力波动很强!”
柳乘风闻言,亲自上前,撕开周廷玉的外袍和内衫。果然在内襟贴近心口的部位,有一个用细密针线缝制的暗袋。割开线脚,从中取出一个用油纸紧密包裹的小小扁盒。
打开扁盒,里面是三样东西:一枚比韩七那枚更加深邃、表面有暗红色纹路的黑色玉符;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还有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着复杂云纹与一个古篆“玄”字的令牌。
柳乘风拿起密信,就着月光查看火漆印记,是一个模糊的兽形图案,辨认不清。他小心地拆开火漆,抽出信笺。信纸是上等宣纸,字迹却是用一种特殊的淡褐色墨水书写,在月光下若不细看几乎难以辨认。内容不长,只有寥寥数行:
“玉符所示之物,务必取得,或尽毁之。北线已动,黑风之事,依计而行,务求雷霆,不留首尾。郑处自有分说。阅后即焚。”
落款处,只有一个狂草的“晟”字印章。
“三皇子,赵元晟!”柳乘风眼神一凝。这“晟”字,正是三皇子的名讳之一!此信虽未直言,但“北线已动”显然指北疆战事或相关布局,“黑风之事”极可能就是黑风峡劫杀计划!“郑处”自然是指宣州司马郑怀远!这封信,几乎坐实了三皇子通过周廷玉和玄水宫,遥控破坏北疆军械供应、甚至不惜动用边军败类劫杀的阴谋!
周廷玉看到密信被取出,眼中最后一丝神采也黯淡下去,面如死灰。此信一出,他知道自己再无任何侥幸。
柳乘风将密信、玉符、令牌小心收好。又让风影卫仔细搜查了周廷玉全身,再无其他发现。
“带上他,还有这滑道出口附近仔细搜查一下,看有无其他线索或接应痕迹,然后撤回清风观,与其他人汇合。”柳乘风下令。
众人迅速行动。很快在溪流下游不远处的乱石堆中,发现了一个防水的皮囊,里面是一些金银细软和几瓶疗伤丹药,显然是周廷玉预先放置的逃生备用物资。再无其他发现。
柳乘风押着重伤被制的周廷玉,沿原路(找到滑道旁一条更为崎岖但可攀爬的小径)返回清风观。当他们回到炼丹洞石窟时,留守的风影卫已经将局面完全控制。
那名重伤的暗水卫已经咽气,另一名被麻翻的则被捆得结实,连同吓瘫的清虚子一起,看押在角落。石窟内也被初步搜查过,找到了一些玄水宫的功法残篇、几瓶毒药迷烟、少量金银,以及清虚子被迫与玄水宫往来的一些账簿和书信。
“柳首领,观内其他道士都已控制,都是不知情的普通道人,已集中看管在前院。”一名风影卫禀报。
柳乘风点头,走到面如土色、浑身发抖的清虚子面前,冷冷道:“清虚子观主,你勾结玄水宫,藏匿要犯,可知是何罪?”
清虚子噗通跪倒,连连磕头:“大人饶命!贫道……贫道也是被逼无奈啊!早年误入歧途,欠下巨债,被那周廷玉抓住把柄,威逼利诱……贫道从未害人性命,只是提供这废弃洞府……大人明鉴啊!”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将如何被周廷玉控制、被迫提供藏身地、偶尔帮忙传递些不重要的消息等事,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与韩七的供述基本吻合。
柳乘风听罢,让人记录下口供,按上手印。这清虚子虽非主犯,但也是重要人证。
他又看向那名被俘的暗水卫。此人倒是硬气,闭目不语。柳乘风也不多问,直接让手下将其与周廷玉一并捆好,准备押回。
“清理现场,将所有可疑物品、证据打包带走。尸体处理掉。观内道士……”柳乘风略一沉吟,“暂时全部留下,严加看管,不得外出,不得与外界通信。留两人在此看守,等我们后续通知。”
“是!”
一切处理妥当,已是子夜时分。柳乘风带着俘虏(周廷玉、一名暗水卫、清虚子)和搜获的所有证据,悄然下山,与山下接应的人马汇合,趁着夜色,秘密返回神机坊。
至此,夜袭清风观行动大获成功。不仅擒获了玄水宫在宣州的头目周廷玉,更拿到了直接指向三皇子的密信铁证!笼罩在宣州上空的阴谋黑幕,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当柳乘风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回到神机坊时,林逸书房内的灯火,依旧亮着。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