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深吸一口气，压住体内翻涌的斗气。
三个三环术士的气息压制，让他的19级斗气运转都变得艰难。
像三座山，压在胸口。
但他不能退。
凯撒稳住脚步，走进庭院。
一股香味飘来。
烤肉的香味。
混着香料和油脂的味道，很诱人。
但凯撒胃里一阵翻涌。
凯撒阁下，欢迎。
坐在正中的老人抬起头，脸上挂着笑容。
银白色长发，深蓝色长袍，胸口绣着雷恩家族的雷电徽章。
雷恩家族的族长。
凯撒抱拳：三位长辈相邀，晚辈岂敢不来。
哈哈哈。左边的老人放下酒杯，听说阁下最近升到了19级？年纪轻轻就达到这个境界，确实不凡。
格兰家族的族长。
凯撒点头：侥幸而已。
右边的老人没说话，只是看着凯撒，眼神像在看一件商品。
霍尔家族的族长。
凯撒阁下，雷恩族长端起酒杯，您前几天送来的那批邪教徒，我们很满意。
凯撒心头一紧。
质量确实不错，格兰族长笑道，用来做实验材料，效果很好。
凯撒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三大家族对那批死囚还算满意。
正说着，一个穿白色厨师服的人从帷幕后走出来。
手里端着盘子。
盘子里，薄薄的肉片整齐摆放，撒着香料，还冒着热气。
那人恭敬地放在桌上，转身又走回帷幕后。
帷幕晃动。
凯撒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里面有个炉子，火光跳动。
一个厨师正拿着刀，在一块悬吊的肉上割着。
应该是某种野味。
不过...雷恩族长话锋一转，放下酒杯，那三个押送的人，倒是让我们发现了些问题。
凯撒心脏猛地一跳。
什么问题？
格兰族长慢悠悠地说：我们审查那批邪教徒时，顺便也查了查押送的人。结果发现...他顿了顿，其中三个都是邪教徒。
凯撒脑子一片空白。
虽然隐藏得很深，霍尔族长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但瞒不过我们的精神力探查。
雷恩族长看着凯撒，笑容温和：看来有邪教徒混入了阁下的队伍。好在我们及时发现了，算是帮阁下清理了门户。
凯撒的手指在袖子里慢慢握紧。
罗伯特、威廉、詹姆斯。
他们三个负责押送那批死囚。
邪教徒？
不可能。
怎么那么巧？
他们怎么可能是邪教徒？
但凯撒不能说。
一旦质疑，就是在说三大家族诬陷。
就是撕破脸。
阁下不必担心，格兰族长拿起刚端上来的一片肉，放进嘴里，我们已经处理掉了。
他慢慢咀嚼，点点头：肉质还算紧致，应该是常年锻炼的。
凯撒的呼吸停了一瞬。
肉质？
紧致？
常年锻炼？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桌上的那些肉片。
红色的。
薄薄的。
还冒着热气。
不是野味。
是人肉。
难道是罗伯特他们。
雷恩族长看着凯撒的表情，笑容加深：邪教徒嘛，死后利用价值也不能浪费。正好做些料理，尝尝鲜。
他指了指桌上的肉片：这个是那个领头的，腿上的肉。
又指了指另一盘烤得焦黄的肉块：那个是第二个，手臂部分。
第三个嘛...格兰族长笑道，内脏比较有嚼劲，适合做汤底。
凯撒的视线越过三个老人，看向后面的帷幕。
白色布帘微微晃动。
缝隙里，露出一角。
一只手。
不，是三只手。
倒吊着，从帷幕边缘垂下来。
凯撒看到了。
帷幕后面，有棵铁架。
架子上，挂着三具尸体。
倒吊着。
罗伯特、威廉、詹姆斯。
罗伯特的腹腔开着，内脏被掏空了。左大腿少了大半，骨头露出来，白森森的。
威廉的右臂从肩膀处被卸下来，扔在案板上，旁边是个烤架，上面正烤着什么。
詹姆斯的胸口开了个洞，肋骨被撬开。
三具尸体下面，各放了个铁盆。
血还在滴。
滴答。
滴答。
凯撒看到罗伯特的手，倒吊着，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银戒指。
那是罗伯特从死去的妻子手上取下来的。
他说要戴一辈子。
帷幕里有两个厨师。
一个站在罗伯特身边，拿着片刀，正在切肉。
嚓——
一片肉落在白瓷盘里。
厨师熟练地撒上香料。
另一个蹲在烤架前，翻动着威廉的手臂，皮已经烤焦了，起了泡。
凯撒的指甲刺进掌心。
疼。
但他不能露出任何表情。
雷恩族长看着凯撒，笑容温和：凯撒阁下，您应该感谢我们才对。要是这三个邪教徒继续潜伏在您身边，指不定哪天就出大事了。
格兰族长点头：是啊，邪教徒最擅长伪装。阁下年轻，容易被蒙蔽。好在我们及时发现了。
霍尔族长淡淡道：阁下不会...介意吧？
他的声音很轻，但带着压力。
三个三环术士的气息，同时压向凯撒。
像三把刀，架在脖子上。
凯撒的脑子飞速运转。
他们在等他的反应。
如果他质疑，说罗伯特他们不是邪教徒...
那就是打三大家族的脸。
就是说他们诬陷。
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承受不起三大家族的怒火。
而且，背后的六皇子和八皇子，也未必会为了三个和三大家族撕破脸。
他只有一个选择。
配合。
配合这场虚伪的表演。
凯撒深吸一口气。
松开拳头。
掌心，四个血洞，是指甲刺出来的。
他抬起头，脸上挤出笑容。
每一个表情肌肉都在抽搐。
三位长辈说得对。
他的声音很稳。
稳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晚辈确实年轻，容易被人蒙蔽。
每说一个字，都像刀子割在心上。
多亏三位长辈明察，帮晚辈发现了队伍中的败类。
凯撒微微欠身。
标准的贵族礼节。
晚辈感激不尽。
雷恩族长满意地笑了：好，果然是明白人。
格兰族长也笑道：凯撒阁下年轻有为，又知进退，前途无量啊。
霍尔族长放下酒杯，气息也收了回去。
三把刀，撤了。
来，坐下一起喝一杯。雷恩族长招呼道。
格兰族长拿起一片肉，仔细看了看：这块应该是腿肉吧？纤维很细。
雷恩族长点头，那个领头的邪教徒，腿上肉最多。
霍尔族长也夹了一片：比上次那个佣兵的肉好吃。
那是当然，格兰族长笑道，这种年轻的、锻炼有度的，肉才细嫩。
可惜只有三个，雷恩族长叹气，吃完就没了。
三个老人边吃边聊，像在品评什么美食。
帷幕后，又传来嚓嚓的切肉声。
还有烤肉滋滋的声音。
格兰族长招手：凯撒阁下，坐。尝尝这些下酒菜，味道不错。
桌上，那些肉片整齐摆放。
红色的，薄薄的，还冒着热气。
还有一盘，是烤得焦黄的肉块，插着精致的银叉。
凯撒站着没动。
胃里翻涌得厉害。
多谢三位长辈好意，他微微欠身，晚辈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霍尔族长看着他：这么急着走？
凯撒心头一凛。
不是急着走，他保持礼貌，是怕耽误三位长辈的雅兴。而且...
他顿了顿：既然队伍里出了邪教徒，晚辈需要回去彻查，以免还有漏网之鱼。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雷恩族长笑了：哈哈，有道理。阁下做事果然周到。
他放下酒杯，站起来。
那也罢，既然阁下有事，我们也不强留。
他走到凯撒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力道不重，但凯撒感觉肩膀像被千斤重锤砸了一下。
替我们向六皇子问好。
雷恩族长笑着说：告诉他们，我们三家，一直很尊重王室。只要大家各守本分，自然相安无事。
凯撒心里一沉。
果然。
这不只是针对他。
是三大家族在向六皇子传递信息。
在警告他们：别太嚣张，别伸手太长。
而凯撒，只是他们传话的工具。
罗伯特、威廉、詹姆斯，只是他们用来立威的牺牲品。
一定转达。凯撒抱拳，晚辈告退。
他转身，一步步往外走。
每一步都很稳。
不能慌。
不能跑。
身后，三个老人的视线像三把刀，刺在他背上。
凯撒走出庭院。
走过花园。
走到大门。
门外，十几个兄弟看到他出来，纷纷围上来。
大人！
您没事吧？
找到人了吗？
一个年轻的兄弟急切地问：罗伯特他们呢？三大家族的人怎么说？
另一个握着刀柄：大人，要不要我们冲进去搜？
凯撒上马，手握缰绳。
他能感觉到手在抖。
但他强行压住。
查过了，他的声音很冷，罗伯特、威廉、詹姆斯...他们是拜恶魔教的卧底。
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么可能？
罗伯特跟了我五年！
他们怎么可能是邪教徒？！
铁锤冲上前：大人，这绝对不可能！罗伯特他——
够了！凯撒打断他，三大家族查出来的，还能有假？
他看着每一个人，一字一顿：他们已经被处决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
回去后，全体排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邪教徒混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
铁锤死死盯着凯撒的眼睛。
他看到了大人眼底的血丝。
还有那双发抖的手。
铁锤咬牙，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最后点头：
他转身，对众人吼道：撤！都他妈给我撤！
但是——有人不甘。
铁锤吼得更大声，大人的命令！
兄弟会的成员陆续离开。
有人走几步就回头看。
有人眼眶红了。
他们不傻。
三大家族说是邪教徒，就是邪教徒。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不是，那也必须是。
凯撒骑在马上，最后看了一眼银月庄园。
高墙后面，庭院里。
三个老人还在喝酒。
桌上的肉片，还冒着热气。
凯撒调转马头，策马离去。
---
银月庄园，庭院。
三个老人目送凯撒离开。
这小子，忍功不错。格兰族长笑道，看到那三具尸体，手都在抖，居然还能说出感激不尽
毕竟是跟着皇子混的，霍尔族长端起酒杯，要是连这点城府都没有，早就死了。
雷恩族长切了一片肉，放进嘴里。
年轻人嘛，需要敲打敲打。他慢慢咀嚼，让他知道，在格兰行省，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六皇子和八皇子最近动作太多了，格兰族长放下酒杯，借着肃清司的名义，手都伸到我们产业里了。
所以要让他们明白，霍尔族长冷冷道，有些线，不能踩。
雷恩族长点头：凯撒会把话带到的。这小子聪明，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格兰族长有些意外，这小子实力倒是不错。我刚才用精神力探了探，体内斗气运转很顺畅，确实到19级了。
19级？霍尔族长挑眉，这么年轻就19级，天赋还可以。
可惜走错了路，雷恩族长摇头，斗气这条路，走到头也就那样。要是不是个凡人，能够当术士，现在说不定也二环了。
格兰族长喝了口酒：听说斗气练到极致，也能很强？
那得练到什么程度？霍尔族长笑了，至少30级以上的斗王。但这世界上，能练到30级的斗气修炼者，百年不出一个。
“大部分都是十几级斗师，打个一环术士都够呛。”
“纯属废物。”
有这时间，不如多修炼几门法术。雷恩族长摇头道，斗气再强，也只是凡人的力量。只有术士才是真正超凡脱俗。
三个老人继续喝酒。
仿佛刚才吃的不是人肉，而是普通的烤肉。
仿佛刚才杀的不是活人，而是普通的牲口。
帷幕后，又传来嚓嚓的切肉声。
厨师还在工作。
---
凯撒骑马回到肃清司总部。
他翻身下马，脚落地时踉跄了一下。
在宴会上被三个三环术士气息镇压，甚至让他腿软了。
雷蒙德迎上来：大人，找到人了吗？
凯撒没说话，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大人？雷蒙德跟上来，三大家族那边——
砰——
门被重重关上。
差点撞到雷蒙德的鼻子。
雷蒙德站在门外，皱眉。
他能感觉到，大人的状态很不对。
办公室里，凯撒靠着门。
深呼吸。
一次，两次，三次。
但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走到窗前，拳头握紧，松开，再握紧。
手在抖，停不下来。
他抬起手。
掌心，四个血洞，是指甲刺出来的。
血流下来，滴在地板上。
滴答。
滴答。
像帷幕后，血从尸体上滴落的声音。
凯撒闭上眼。
罗伯特的脸又出现了。
倒吊着，瞪着眼，嘴张着。
还有那枚银戒指。
还有威廉被卸下来的手臂。
还有詹姆斯胸口的洞。
还有桌上那些肉片。
还有三个老头品评肉质的声音——
这块应该是腿肉吧？纤维很细。
可惜只有三个，吃完就没了。
还有自己的声音——
晚辈感激不尽。
凯撒猛地睁开眼。
胃里翻涌，忍不住了。
他冲到窗边，趴在窗台上。
呕——
吐了出来。
中午吃的东西，全吐了。
吐到胃里空了，还在干呕。
喉咙火辣辣的疼，眼泪都出来了。
凯撒撑着窗台，大口喘气。
手臂在颤抖。
不只是手臂，整个身体都在抖。
他从没这么失态过。
但他控制不住。
那个画面太冲击了。
更冲击的是，他必须说。
必须笑着说，谢谢你们杀了我的兄弟。
谢谢你们把他们当成牲口。
谢谢你们把他们吃了。
凯撒抹了把脸，手上都是冷汗。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三大家族...
凯撒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杀意。
杀意在胸腔里翻滚，越来越重。
恨不得现在就冲回银月庄园，把那三个老头撕碎。
但同时，还有另一种情绪——
无力。
深深的无力感。
刚才在庭院里，面对三个三环术士，他感受得很清楚。
差距。
巨大的差距。
那三个老头，随便一个，都能轻松杀死他。
19级斗气，在三环术士眼里，不过是天赋还可以的凡人。
就在几天前，他刚升到19级。
那时候他很高兴，觉得自己又变强了。
但现在...
那点骄傲和喜悦，全没了。
凯撒坐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的天，黑了。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桌前。
打开抽屉。
里面躺着一本秘籍——《沧海斗气》。
这是他从拍卖会上买来的，一直没时间修炼。
还有另一本——《九重雷劫》。
现在只练到第三重，离大成还远。
凯撒拿起两本秘籍。
封面上都是灰尘。
他轻轻吹了吹。
灰尘飘起来，在昏暗的灯光里飞舞。
我要变强。
他看着手里的秘籍，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沧海斗气，必须入门。
九重雷劫，必须大成。
他想起刚才三个老头的对话——
听说斗气练到极致，也能很强。
那得练到什么程度？至少30级以上。
30级...
凯撒握紧秘籍。
我会练到30级。
甚至更高。
他走向密室。
推开门。
里面是他的修炼室，墙上挂着各种武器，地上摆着修炼用的器具。
他脱掉外套，活动了一下筋骨。
开始修炼。
现在，只有变强。
只有不断变强，才能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活下去。
才能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
三更时分。
凯撒停下修炼，浑身是汗。
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
他走出密室，准备换身衣服。
咚咚咚。
敲门声。
铁锤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精致的木盒。
大人，三大家族派人送来的。
凯撒看着那个盒子。
长方形，红木材质，边角包着黄铜。
上面雕着雷恩、格兰、霍尔三家的徽章。
很精致。
也很刺眼。
打开。
铁锤打开盒子。
里面整齐摆放着十几个水晶瓶，装着各色药剂。
淡金色的，瓶身标着烈阳精华，能加速斗气凝练。
深蓝色的，是星辰之露，能强化经脉。
还有几瓶紫色的，是雷霆精粹，专门辅助雷属性斗气修炼。
每一瓶，都价值不菲。
市面上一瓶烈阳精华就要五百金币。
这一盒子，少说也值上万金币。
盒子里还有封信。
凯撒打开。
字写得很工整，用的是高级羊皮纸。
凯撒阁下，今日一聚甚欢。承蒙阁下理解，实乃吾等之幸。略备薄礼，望阁下笑纳，助阁下早日突破。他日再叙。——雷恩、格兰、霍尔 敬上
语气客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像今天只是普通的聚会。
像罗伯特、威廉、詹姆斯从未存在过。
铁锤死死盯着那些药剂，牙齿咬得咯咯响。
大人，这...
他的声音在发抖：他们杀了罗伯特他们，还...还...
他说不下去了。
太荒谬了。
杀人，吃人，然后送礼物，说。
凯撒看着那些药剂。
淡金色的液体，在烛光下微微荡漾。
很纯净。
很珍贵。
他想起了桌上的肉片。
也是这样精致摆放。
也是这样让人作呕。
但凯撒的声音很平静：收下。
铁锤一愣：大人？
告诉来人，凯撒合上盒子，多谢三位族长厚赐。凯撒铭记在心。
铁锤瞪大眼睛：大人，您真要——
照做。凯撒的声音很冷，一字不差。
铁锤看着凯撒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感激。
只有深深的，冰冷的，克制的恨意。
铁锤明白了。
他抱着盒子退出去。
门关上。
凯撒坐回椅子上，看着那封信。
略备薄礼。
。
他日再叙。
仿佛今天只是普通的宴会。
仿佛那三具尸体，只是三头牲口。
凯撒把信纸慢慢揉成一团。
用力。
纸在手心里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雷恩、格兰、霍尔...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笔账，我记下了。
罗伯特、威廉、詹姆斯...
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