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解成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客气地打发了许大茂。
他一转身,反手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汇报给了秦枫。
当天晚上,饭局刚一结束,他甚至没回家,直接让司机把那辆黑色的皇冠轿车,开到了七七四研究所附近的一处秘密联络点。
通过一条加密的军用电话线,他将与许大茂的整段对话,每一个字,每一种语气,都分毫不差地复述给了秦枫。
他本以为秦枫听完会勃然大怒。
毕竟许大茂那些话,实在是龌龊到了阴沟里,是对秦枫和他父亲人格的公然污蔑。
电话那头,却陷入了异常的安静。
秦枫静静地听完阎解成的叙述,沉默了足有十几秒。
阎解成握着冰冷的话筒,甚至能听到线路中微弱的电流声,那寂静让他心里有些打鼓。
“我知道了。”
终于,秦枫开口了。
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但阎解成跟了他这么多年,却从这片死海般的平稳中,听出了一股让骨头发冷的寒意。
这不是愤怒。
愤怒是需要对等的。
对于许大茂这种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秦枫只有纯粹的厌恶,以及一种要将垃圾彻底焚烧干净的决断。
“秦哥,这孙子也太不是东西了!我看,要不我找几个人……”阎解成试探着说,话语里透出狠厉。
以他现在的能量,让许大茂这种人在京城消失得无声无息,方法太多了。
“不用。”
秦枫直接打断了他。
“对付一条疯狗,没必要自己跳下去跟它对咬,那样只会弄得一身腥。”
“既然他自己想跳进坑里,那我们就给他挖一个足够大的坑,让他跳得舒舒服服,再也爬不出来。”
秦枫的嘴角泛起一道冷冽的弧线。
从棒梗,到贾张氏,再到这个阴魂不散的许大茂。
他意识到,这些盘踞在记忆角落里的苍蝇,虽然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染。
是对他家人的骚扰,也是对他手中这份伟大事业的一种潜在风险。
是时候,把这些旧时代的垃圾,一次性清扫干净了。
“解成。”
秦枫的思路清晰得像手术刀。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接下来,你完全按照我说的去做。”
“秦哥您吩咐!”
阎解成立刻挺直了腰板,像个等待命令的士兵。
“你明天就去联系许大茂,”秦枫不疾不徐地布置着,“你就跟他说,他的‘投名状’,我收到了,很满意。告诉他,我信得过他这种‘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啊?”阎解成愣了一下,没转过弯来。
“你听我说完。”秦枫继续道,“你就告诉他,我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而且手黑胆子大的人,去处理一些我‘不方便出面’的灰色生意。问他敢不敢干。”
阎解成脑中一道电光闪过,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要给许大茂下套!
秦枫这是要利用许大茂那点可怜的贪婪和自作聪明,引他主动走进绝路!
“我明白了,秦哥!这招高!”阎解成兴奋得差点一拍大腿。
“你告诉他,事情要是办成了,少不了他的好处。先给他画一张天大的饼,让他心甘情愿地把所有的家当,都押在这张饼上。”
秦枫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绝对从容。
挂断电话,阎解成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再次领教了秦枫的可怕。
这种不见血的手段,比找人打断许大茂的腿,要高明百倍,也狠辣万倍。
这是要把许大茂连根拔起,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第二天,阎解成就按照秦枫的剧本,主动联系了许大茂。
当许大茂从潘家园黑市的某个肮脏角落,被阎解成的司机恭敬地请到那辆锃亮的皇冠轿车上时,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踩在了云端。
阎解成热情地递上一根他从没见过的“万宝路”香烟,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把秦枫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
“……秦哥说了,你许大茂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以前有点小摩擦,但关键时刻,还是咱们一个院里出来的人靠得住。外面那些人,他终究信不过。”
许大茂一听这话,激动得脸颊涨红,夹着烟的手都在剧烈发抖。
他觉得自己多年的“钻营”和“隐忍”终于有了回报!
他果然没有看错,自己这种人,就是天生干大事的料!
秦枫那种身份的人,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处理脏活的“白手套”?
而自己,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最佳人选!
“阎总您放心!您跟秦哥说,我许大茂对他,对您,那是绝对的忠心!”
“别说灰色生意,就是掉脑袋的活,我许大茂眉头要是皱一下,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他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信誓旦旦。
看着许大茂这副丑态毕露的样子,阎解成心里冷笑,脸上却笑得如同三月的春风。
几天后,所有铺垫都已做足。
阎解成再次约见许大茂,给了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任务”。
“大茂哥,这可是个泼天的肥差,也是秦哥对你的终极考验。”
阎解成从一个昂贵的真皮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清单,递了过去。
“南方那边刚到了一批‘货’,全是最新款的进口彩电。秦哥的意思,是让你负责在京城的黑市上,把这批货全部散出去。利润,你拿三成。”
许大茂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只看了一眼,眼睛都瞬间烧红了。
索尼!
松下!
上面全是他只在画报上见过的洋牌子,数量足足有上百台!
在这个年代,一台14寸的进口彩电,黑市价能炒到两三千块,比一个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还多。
这上百台,总价值就是几十万!
三成利润……
那是一笔让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巨大的诱惑,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认定这就是秦枫对他的考验,是他许大茂咸鱼翻身的唯一机会!
只要办成了这件事,他就能一步登天,告别棚户区,告别黑市,重新做回那个呼风唤雨的人上人!
“干!这活我接了!”
许大茂的眼睛里,只剩下疯狂的贪婪。
“不过,”阎解成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这批货价值不菲,本钱方面,需要你先垫付一部分,也算是你给秦哥的投名状。毕竟这么大的生意,秦哥也得看到你的诚意和实力。”
“应该的!应该的!”
许大茂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几十万的利润,垫付点本钱算什么?
这是投资!这是入场券!
接下来的几天,许大茂彻底疯了。
他东拼西凑,把自己这些年藏在床板底下、墙缝里的所有积蓄都掏了出来。
不够,他就去骗,去借,把自己在黑市上那点可怜的信用全都透支干净。
最后甚至找到了放高利贷的,用颤抖的手签下了利滚利的字据。
他把自己仅有的一切,都当成了赌注,押在了这场他自以为是的“投名状”上。
他兴高采烈地筹备着资金,四处联系着下家,幻想着自己拿到巨额利润后,买豪宅,开豪车,把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死死踩在脚下的场景。
他不知道。
就在他为了这场发财梦而四处奔走的时候。
一张由秦枫的律师团队提供匿名线索,公安、工商等部门联合组成的天罗地网,已经在他头顶悄然张开。
所有的部署均已完成。
所有的演员皆已就位。
只等他这只被欲望烧昏了头的贪婪飞蛾,自己扑进那团为他特意点燃的熊熊烈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