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位小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时调迁。
晋王的打算是先把俞父迁到户部去,然后外派三年镀金。回来就可以借着政绩升职,总比在礼部干熬的好。毕竟以俞父的能力,再熬个二十年也不可能去管科举。
就只能主事的位置上一路做到老死了。
这样的打算,晋王并没有和俞珠说,免得她又有借口来推辞,只是私底下做了。
过了快三个月,俞珠才收到俞母的信,说是俞父被调到肃州去了。
信里可怜见的。
原本在主事位置上做的好好的,虽说官小了点,也就管管祭典皇家礼仪上队形的事。连器具采买都不归他管,自然没什么油水捞。但胜在安稳,不会出什么差错。如今调到户部去,直接就派去肃州。
那地方干旱缺水,成天成天的刮风。俞父到那去,说是肃州司,其实就是干苦活去的。
到了那一切都要从头再来,光是卷宗就看得头大,更别提还要到底下去考察。
俞母不住抱怨,俞父一辈子在玉都,哪里受过什么苦。快四十的人了,还是细皮嫩肉的呢。
俞珠看得牙酸。
她自个的爹长什么样还能不清楚吗,跟小白脸是绝搭不上边的。清俊的中年人,有几分儒生气质,发起火来俞珠也怕他。也就俞母情人眼里出西施,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的。
要俞珠看,人到中年还能有机会升职是好事。搞不好就是晋王特地开得后门,有意把俞父往上提拔。毕竟三年的政绩拿出手,回京就是员外郎了。
俞珠估摸着这事十有八九是晋王操持的。只不过对方不说她也不提,信看得不是滋味。俞母俞父快二十年的夫妻还从没分别过,俞珠猜,这会子母亲的眼睛都要哭肿了。
她叫兰溪收拾了几件首饰外加银子送去,叫家里的丫鬟小崔拉俞母出去散散心。如今手里宽裕点,买些东西总能打发坏心情。
王妃自从有孕,就免了两个妾室的请安。俞珠乐得清闲,她如今已经能做针线活了。不像最开始,扎得十个手指头都是窟窿。后院住久了,心也跟着静下来,竟然能一个下午不挪窝专注手里的活计。
俞珠打算缝几件厚实的衣裳,等王妃生了天也冷了。再做一床虎头包被,取个吉利的意头。
兰溪跟着俞珠剪样子,不免羡慕。
“也不知小姐什么时候能有孕,生个小公子玩玩。”
俞珠瞪着眼:“孩子生了是给你玩的吗?”
兰溪吐吐舌头:“小姐你生了,看我玩不玩。”
俞珠作势要去打她,正是天最热的时候。活动几下浑身是汗,哪怕屋里摆了几盆子冰还是热得人心慌。
这么热的天,晋王最不爱进后院。
就是来也只是说说话,毕竟谁愿意折腾的一身汗。
加上王妃在养胎,所以大多数时候晋王都在书房歇息了。
俞珠和兰溪闹着,不一会额头便湿润了。
天气热,人就容易困乏。俞珠四肢无力,脑袋昏沉起来。胃里空落落的,偏也吃不下什么。她咂么了下嘴,又干又渴,要吃些酸的冰的消暑才好。
兰溪看出了俞珠心思,随即去端了碗梅子冰来。
酸梅酱铺了慢慢一层,下头是冰沙混着时令水果。甜味稍逊,酸味更甚。俞珠连吃了半碗,才觉得那股子燥热退下些许。她长长出了口气,看得兰溪直打摆子。
“这梅子可酸了,小姐你也吃得下去。”
俞珠含着梅子冰,并没有察觉到酸气。只觉得畅快,舒畅得每个毛孔都无比惬意又懒散。她斜躺在贵妃榻上,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正要眯一会,又见兰香急急跑进来,焦急道:“不好了主子,王妃流产了!”
当啷一声,俞珠手里的陶碗掉在地上,滴零当啷滚了几圈。梅子冰的汁水撒的满地都是,俞珠顾不得收拾,脚尖堪堪掠过一地的污秽。
“我去看看。”
日头正晒,这几个月太过懒惰,几步路走得俞珠摇摇欲坠几乎站不住脚。
她到时,孙玲珑也在门外等着。
艾草的气味隔着门传来,熏得俞珠几欲作呕。
她皱着眉,就听孙玲珑说:“这味道确实不好闻,古怪的紧。”
艾草混着其他药材的味苦涩又厚重。
这会子一丝风也没有,浓郁的味道散不开,熏得人头昏脑涨。
俞珠不知道里头的状况,便问孙玲珑:“王妃怎么样了?”
孙玲珑瞥她一眼,道:“见红了。”
刚巧连翘端着热水出来,那水还算澄澈,没见着什么血腥。
俞珠一把拉住连翘,“里头怎么样了?”
连翘是个胆小的性子,吓得嘴唇都白了。期期艾艾道:“太医说什么大碍了。”
俞珠稍稍松了口气,又问:“好端端的怎么会见红呢?”
连翘苦着脸,说:“今个中午,王妃用过一碗牛乳茉莉酥酪之后小腹就隐隐坠痛。本以为休息一阵就好了,谁知躺床上还没有两刻钟就见红了。太医说那茉莉酥酪里被下了红花,好在王妃用的不多,不然孩子就保不住了。”
俞珠听的满脑门都是汗,孙玲珑也是吓了一跳。
“谁这么大胆子,敢害王妃。那碗酥酪呢?”
连翘说:“在晋王手里呢。”
晋王的消息比她们都快,太医在里面烧艾保胎。晋王这时候正陪着王妃呢。
俞珠有些脚软了,险些站不住,好在兰溪扶着她。
没过一会,桂嬷嬷也来了。
她是追着俞珠来的,作为身经百战的老人。她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不仅仅是针对王妃更有可能是对着两位侍妾,也许有人是要为即将进王府的新主子铺路。
这是晋王的第一胎,必然大动干戈。若是在气头上失了分寸,牵扯到俞珠就不好了。
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欠缺思考能力。
桂嬷嬷搀着俞珠,只感觉俞珠今日似乎丰腴了些,胳膊肉绵绵的。又瞧她的脸,圆了些,腰身也丰满,刚想说些什么,门就开了。
药材的味道冲鼻,俞珠咳嗽两声。
在朦胧的烟雾里瞧见晋王沉着脸坐在床边,王妃盖了一层薄被,眉头紧皱,唇色苍白。
她战战兢兢走进去叫了声王爷。
便见晋王扭过脸嗯了一声,随后孙玲珑也进来小心地站在一边。
王妃睁开眼,已是蓄了满眼的泪水。
她才刚刚显怀,肚子并不大,可俞珠瞧着还是心惊胆战的。
王妃哽咽着:“王爷,你得给我一个公道。”
晋王拍了拍王妃的手,示意寿姑姑陪着王妃,而后才说:“到外头去,别在这里碍着王妃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