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上前一步,二人相平而视。王妃紧紧攥住了侧妃的手,面上的笑容不改。只对着道长扬头,“您不必介意,只要测算方位就好。”
说罢才转过脸对着侧妃道:“这不是锦茵总是夜里哭闹不止,怕是冲撞了什么。今日一看,果真是。一个方位怎么能有两个贵人呢?妹妹,锦茵年纪小,不若你让让她?”
侧妃哼了一声:“娘娘怎么也信奉鬼神之说了。这些江湖术士的话能当真吗?”
王妃神色淡淡的,嘴角的笑意不改。
“子不语怪力乱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再说了,这事是王爷叫办的,又不是我自作主张。”
侧妃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直叫她气血翻涌,她才想起来,王妃与俞珠,本就是一条绳上的。如今叫她俩合起伙来对付自己一个,她咬了咬牙,才说:“所以眼下要怎么办呢?让俞侍妾搬到别的地方去?”
王妃呀了一声,语气听来竟有些挑衅。
“这怎么可能?锦茵还那么小,王爷又喜欢俞侍妾,所以只能是你搬呀。”
侧妃垂下眼,她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样这般气愤过。血气翻涌,喉头竟尝到了一丝腥甜。原来是太用力,咬破了口腔里的薄膜。叫侧妃的胸口泛起一丝恶心来。
“如果我不愿意呢?”
她看见王妃胸有成竹的脸色,带着一点戏谑与嘲笑。就好像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
“王爷说了,一切以锦茵为先。”
说罢,王妃再也不看侧妃一眼。只是缓缓走下台阶,站在道长身边。用一种极其蔑视的目光看向侧妃,缓缓开口问道:“可算出哪个方向是吉位了吗?王府这么大,想住在哪里随便妹妹挑。可不能委屈了侧妃。”
就好像曾经侧妃在王妃面前挑衅那样,眼下王妃就将这一切原数奉还了。
她并不怕得罪侧妃,如果是在玉都,或许自己会有一些忌惮吧。
毕竟容大人是尚书,玉都遍布势力。而皇后对自己又有意见,有意让侧妃牵制,所以不管干什么都受桎梏。可眼下山高皇帝远,这里是太原城,是王爷的属地。在这里她们的起点都是一样的,她们的身后并没有势力支持。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晋王本身。
所以王妃丝毫不害怕,侧妃有什么怨言。
因为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生下世子。这才是王妃最大的底气,想到这里。王妃又用轻佻地语气说:“侧妃喜欢安静,道长,您已经在王府转了一圈。请务必挑选僻静的地方,好让侧妃静心休息。”
道长一捋拂尘,顺着王妃的话说。
“东北是吉位,临水生气,福泽绵长。”
道长只说了这么一句,他是来赚钱的,当然要顺着王妃的话说。可如果说的再多,就会成为另一位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道长可不敢赌,这些贵人们的仁慈。
他往后退了一步,把主场完全留给了王府的两位女主人。剩下的,王妃自己会说。
果然,王妃好心的提议。“平湖居就在东北角,风景好,也僻静。刚巧适合你这种安静的性子,往后练字就再也没人打扰了。”
平湖居,侧妃把这三个字念了一遍。那么僻静的地方,下人都鲜少去走动。前朝的公主下嫁于镇国将军,那时前朝已经式微。与其说是公主,不如说是一个讨好将军的工具。听闻公主生的倾国倾城,却早就有心上人,并不是自愿嫁给将军。所以成婚后,就自觉请离前府,独自居住在平湖居中。后来又被将军的妾室排挤致死,传说尸体从湖中捞出来时,已经肿胀不堪,眼睛却还睁着。
虽然修缮过,那谁会去那种不吉利的地方走?
如此还能称作是吉位吗?
临水生气,生的是阴气吗?
侧妃的脸色不禁有点发白,她问王妃。
“您没听过那样的传言吗?那位前朝的公主,可是死不瞑目啊。”
说句实在话,王妃并不指望侧妃会乖乖的搬去平湖居。她只是要给侧妃一个警告,只要她想,那侧妃就会去搬去一个幽静无人的住所。
王妃反问,“妹妹不是不相信鬼神之说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妹妹一身贵气,还怕镇不住前朝一个枉死的公主吗?”
她稍微放松了语气,“要是妹妹实在嫌弃,就重新再挑一个吧。挑一个你喜欢的,反正王府这么大。只不过,不能和俞侍妾的院子对着。”
不能和俞珠的院子相对,那就是在角落。而且一定离王府正院很远,这就代表着晋王到她的院子要走很长一段时间距离。
可这是王妃给她的选择,要么去平湖居。要么就自己选一个,远离晋王的院子。
王妃笑盈盈的,等着侧妃的回答。
侧妃闭了闭眼,宋玉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印,几乎渗出血了。
僵持的时间并没有很久,不过是短短的一刻钟不到,侧妃已经做了决定。
她到底还是做出了让步,“望月轩吧,那里风景同样很好,也在东北角,这样娘娘满意了吗?”
王妃说:“我满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妹妹满意,王爷满意。”
侧妃垂下眼睫,遮住了颤动的瞳孔。
“就这样回报王爷吧,望月轩是我自己选的。”
王妃才点点头,“好吧,那就请妹妹今个下午搬吧。回头我让连翘来帮忙。”
侧妃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回了屋子。连行礼都忘了,王妃也没计较。她往回走时,觉得寒风都透着股暖意。
果然人的心情舒畅了,看什么都顺眼。
王妃忽然问道:“那个前朝公主真的死在湖里吗?”
寿姑姑说:“前朝的事都是以讹传讹,谁清楚呢?”
王妃只能问道长,“您是本地人,对此事可有耳闻?”
“这都是传言了,还有人说死去的并不是公主,而是公主的贴身奴婢。真正的公主早就顺着水下的暗流逃走了。”道长如是说,“只不过那平湖居虽然看起来很幽静,确实是个吉位啊。”
王妃对吉不吉的什么没讲究,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该是你的,怎么着都是你的。该是你的,住在哪都没有用。求爷爷告奶奶,求仙拜佛更没有用。
侧妃吃瘪,她的心情就好了。
俞珠得知消息,也不自觉笑了。不管她还有什么招,这次总归是狠狠挫了她的锐气。
锦茵盯着拨浪鼓,吃饱了也不闹腾了。当晚晋王来的时候,锦茵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于是晋王说:“你看,还是有道理的。侧妃一搬走,锦茵就不哭了。我看这水痘也好的差不多了,应该不会传染了。百日宴就定在十二天后,到时候崔袁两家都会来。你仔细看看,族中子弟可有与锦茵相配的。”
晋王仰起脸,看上去有些疲惫。
“我想的是,到时候若有合适的,可以顺带着把秩明的婚事也定下来。”
晋王做事有他的考量,俞珠不会多问。她此时此刻需要扮演的就是一个温柔小意的解语花,所以替晋王解了头发,二人说了一阵子话就休息了。
百日宴的请帖刚发下去,第二日崔家就送来了贺礼。不仅如此还有庚帖,可惜的是崔家出生的男儿都是旁支。最小的也有九岁了。配锦茵实在不妥帖,倒是女孩,这两年出生了好几个。俞珠看了几眼,让兰溪把庚帖送去给王妃。
袁家送来的礼物众多,绸缎,牛羊,金银首饰有数十样。同样的,也送来了一份庚帖。
袁家应该是四家里势力最弱的,他们是商贾起家。士农工商,商贾虽然有钱,却是最不上台面的一个。多数时候,都是被其余三家差遣。这几年虽然也出了几个读书人,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都是仕途不顺。最多也就做到武都校尉,触及不到权力中心。
听晋王说,此次赈灾,袁氏已经出了一部分银子。
缓解了灾情,而且是主动降低了佃租。如果能将袁氏名下的荒田开垦,就可以免去前两年的所有佃租,所以一时间投身开垦的百姓不胜其数。
这几乎是明面上的示好了。
俞珠细细看了,袁氏家主的小儿子今年刚刚四岁。已经开蒙,识千字文。而且,小小年纪就很刻苦。不仅读书好,就连武艺也没有落下。
看得出,袁氏在这个孩子身上寄予了莫大的希望。
袁昭,字子业。
兰溪见俞珠看得认真,忍不住打趣。
“小姐对这个袁子业很感兴趣哦,你才二十不到就要做丈母娘了哦!”
俞珠合上庚帖,对这个袁子业还真是满意。只不过再满意那也只是听说,到底怎么样还得看过再说。
百日宴上,袁夫人带着袁子业那定然是规训过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在人前谁不会装出一副纯良的样子来。看人不能只看他的好,更多要看他对下位者的态度。
俞珠叫来小全子,让他明日出门一趟。
试探试探这个袁昭袁子业究竟如何。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轻易改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