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半个月过去,锦茵也好的差不多了。赵大夫来看过,只要结痂全部脱落就可以见人了。估摸着也就还剩个五六天的功夫。
俞珠赏过赵大夫,侧脸去看锦茵。病去如抽丝,水痘快好了,锦茵也就不哭闹了。这会子正在练习抬头,小脸仰得高高的,好奇的盯着俞珠。
俞珠找了个绣球,丢给锦茵。被锦茵抓着扔来扔去,要么就放在嘴里不停的嚼嚼嚼。看得兰溪止不住笑。
“小姐,今天没风,咱们把锦茵抱出去晒晒太阳吧。”
俞珠声音低低的,“小王女离好还早着呢。”
她咬了咬唇,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兰溪收拾了锦茵乱扔的玩具,才说:“还没呢,这几天公务事多。门房说了,王爷得到晚上才能回来。要么在书房睡,要么就在咱们这了。”
她转了转眼珠,问:“小姐是不是怕王爷去侧妃那?”
俞珠拍了拍锦茵的背:“我没什么担心的,只是侧妃欺人太甚,不能让她太得意。”
她垂下眼,道:“她怎么对我都行,可是伤害锦茵绝对不可以。你不觉得,侧妃的院子离我们太近了吗。秋水院离咱们这不过差了两间屋子,在西南方。她不是天天叫着,秋水院太小,百芳园太大不合规矩。可真要说大,东北角落里的平湖居才大呢。又有人工挖的赏景湖。眼下化冻了,放在寒冬腊月里。还能到湖上的亭子赏雪呢。就是天暖和了,树啊,草都发芽了,景色也好。今年是旱了点,湖水见底。可还没到惊蛰呢,等到下雨就好看了。”
俞珠抬起眼,弯唇笑了笑。
“侧妃最喜欢清净,见不得我院子里热热闹闹的。那干脆就离我远一点吧,眼下正是我得宠的时候。总不能让我搬到平湖居去,那就要难为王爷走许多路了。”
兰溪讶异地噫了一声,“平湖居,那可真是咱们府里最偏的一个院子了。平时就连下人都很少在那儿走动,也是怪冷清的适合侧妃。”
“是啊。”放作刚进府的俞珠,为了躲避侧妃,肯定自己收拾包袱搬去平湖居了,要不怎么说为母则刚呢,俞珠不可能只有一个孩子。如果让了一次,那每一次都要让。侧妃眼下还不曾生育,难不成自己让了,往后自己的孩子也要一辈子给侧妃的孩子让路吗?
俞珠让兰溪取来药膏,点在已经愈合的水痘上。她忧心忡忡地说:“锦茵的水痘总是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冲着了什么?”
锦茵的房间在左厢房,她的病好了,屋子里就得消杀。所以兰香搬了一坛子老酒,兑上醋和雄黄。用小喷壶装了,在屋子里喷喷撒撒,又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前后通风。这会子进去,一股子酸味。自然是不能住人了,锦茵于是搬到了右厢房。这就和侧妃的秋水院遥遥相对,俞珠心里疼得厉害,却还是吩咐奶娘不要喂饱锦茵。
从傍晚开始,锦茵就饿得一直哭。等晋王回来,那哭声已经微弱。
练了一下午的抓握,锦茵一看见晋王就去抓他的袖子和头发。哭得脸都红红的,上气不接下气,不住抽泣。
晋王看着她脸上抹得药膏,眉头紧锁。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好?”
他抱过锦茵,这几日跟着俞珠学的。晋王带孩子已经很有一套。
一开始还疑心是肠绞痛,让锦茵趴在自己的手臂上,拍了拍她的屁股。放在以前,用这一招最是管用。只用来回走个几步锦茵就不哭了。可今天全然无用,不管怎么哄,锦茵始终哭个不停。
晋王换了个姿势,又让锦茵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他低下头,用脸贴了贴锦茵的额头。
“真是怪了,也不曾发热,怎么哭成这样。”
俞珠咽了口唾沫,满脸都是焦急。
“我来抱吧。”
晋王将锦茵还给俞珠,可一到俞珠怀里,锦茵的哭声就变大了。几乎要把房顶震破。连侧妃都听见了,烦躁得扔了杯子,咬牙道:“小孩子都是这样吵的吗,哭个没完。这都快一个时辰了!”
侧妃喘了口粗气,略微平复了情绪。
“王爷就一直在陪着吗?”
宋玉捡起碎裂的瓷块,劝慰道:“您别急,那个俞珠也就是拿孩子做文章了。她不这样,怎么留得住王爷?”
侧妃冷笑,“原想着她要照顾孩子分不出功夫来伺候,谁知反倒叫她拿孩子拿捏住了王爷。”
宋玉低声,“谁说不是呢,一个小丫头片子不知道有什么好疼的。等咱们生了小王子,那个锦茵还算什么?”
侧妃以手扶额,只觉得心里沉沉的。
“就是世子也没见他多疼爱。”
那个俞珠,到底有哪里好的?
若说她心地善良温顺乖巧,难道自己就不曾做好事吗?就不够安静贤淑吗?
侧妃不再去想,只是烦闷得捂住了耳朵。
俞珠温热的手探进锦茵的小衣服,她咬了咬牙,用指甲掐住了一点点皮肉。听着锦茵的哭声,俞珠慌乱的松开手。从外人来看,就好像俞珠突然呆住了。晋王赶紧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俞珠才反应过来,悄悄抽出手。一点眼泪湿润了眼角,结巴道:“妾一时着急。”
晋王没有说她,只是从俞珠手里抱过锦茵温声哄起来。大概是哭累了,到晋王怀里后,锦茵抽泣几声后,竟平静下来。虽然还是时不时打个哭嗝,但还是渐渐睡着了。
晋王一动不敢动,俞珠想让他放下锦茵,晋王也只是小声说:“等她再睡熟些,这丫头前几日也没哭成这样。这病总也不好,要是再把嗓子哭坏了怎么办?”
俞珠攥紧了衣袖,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听老人说,小孩子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又或者,什么方位不对冲到了也是哭个不停,损气运的。您是男子,阳气重才镇得住。锦茵在我怀里,总是睡不安宁。”
晋王站在屋子正中,把四周方位都算了一遍。
中轴线上,只有他的正殿和寝室,后头是王妃的紫宸院。
晋王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里是右厢房,要说正对着,占了贵人位的也就是侧妃了。”
俞珠赶紧接过话,“我只是随口一说,您别当真。”
晋王扭过脸,认真道:“小孩子的事就是假的也得试试,不是为人父母,从前我也不信这些。可就是年年祭天也是要算准了吉时,可见不是全然胡说八道的。明日,叫王妃请个老道来算一算。若真是冲撞了,便叫侧妃换个住处吧。左右王府这么大,随她选就是。”
俞珠低下头,温声小意。
“要真是这样,妾还真得登门道歉。侧妃是个深明大义的,这么一来太委屈她了。”
晋王笑了声,见锦茵睡熟了,轻手轻脚的放下锦茵。
“侧妃一向如此,不必如此客气。”
俞珠慢吞吞道:“可不是吗,侧妃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布施,自然是极其良善的。”
一大早上,王妃就得了消息。锦茵哭闹了好几天,要她请老道来算一卦,莫不是冲撞了什么。
王妃正抱着秩明喂一点米汤,累的直喘气。
这孩子生下来就胖,才六个月就有十二三斤。胖的胳膊跟藕节似的,奶娘的奶又稠,秩明的体重更是节节攀升。
王妃虽然没养过孩子,也知道就算是条狗也不能一直胖下去。就连小葵,她都控制着体重。干脆减少了奶量,用米汤糊弄着。
连翘把这事跟王妃说了,王妃一听就笑了。
“怎么,这是猫被踩着尾巴跳脚了。”
她捏了捏秩明的肉嘟嘟的脸蛋。
“我还以为,她是真的不问世事就跟个鹌鹑一样过自己的日子了。可见,侧妃是惹着俞珠了。”
不然,她不会急着对付侧妃。
王妃起身,把沉甸甸的秩明交给寿姑姑。
“既如此请兰云观的道长来做一场法事就是。”
连翘领命下去,到正午就把道长带来了。
王妃笑眯眯的,讲明了锦茵的事,而后交代道:“您有什么就说什么,千万别忌惮。”
道长随即拿着罗盘测算起来,取了锦茵一缕头发,又绕着王府所有的屋子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侧妃的门口,吓得翡翠眼睛都瞪直了。
王妃在跟上又不好失态,只能跪下行礼,又急匆匆去叫侧妃。
王妃倒没理会她,只问道长。
“这是侧妃的住所,有什么问题?”
道长抹了抹胡子,道:“小王女已经是贵人之身了,日后必有大作为。可侧妃也是贵人,这一个方位怎么能有两位贵人呢,必然是冲撞了。”
王妃哦了声,“那确实。”
她话音刚落,就见侧妃气冲冲走了出来。
二人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倒显得侧妃高高在上了。
王妃勾唇浅笑,“妹妹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若是实在难受,就不必行礼了,我不像你把尊卑之分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侧妃只能忍着怒火,屈身行礼,而后才冷声问:“这是闹得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