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名与樱桃风尘仆仆赶回长安时,已是暮色四合。他们没有惊动太多人,直接回到了大理寺。
卢凌风早已等候多时,见到苏无名安然归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立刻将长安这边的最新进展,尤其是关于欧阳泉密室以及柳氏提供的情报,详细告知。
“密室就在假山下的卧虎石底……”苏无名听完,沉吟道,“欧阳泉老奸巨猾,密室入口必有精巧机关,不知开启方法,贸然行动确实风险极大。凌风,你方才说,要为他创造一个不得不去密室的机会?”
卢凌风点头,压低声音道:“我打算,明日早朝之后,便以协查橘县邪教案、需核对部分礼部往来文书为由,亲自带人去一趟欧阳泉的礼部衙署。态度要强硬,但理由要正当,给他施加压力。同时,我会让薛环散布消息,就说我们已在橘县俘获重要活口,正在押解回京途中,不日便可指认朝中与其勾结之人。”
苏无名立刻明白了卢凌风的意图:“虚张声势,打草惊蛇?你是要逼欧阳泉自乱阵脚,让他担心密室中的证据暴露,从而尽快前去处理?”
“正是!”卢凌风道,“他若心中有鬼,听闻此事,定然坐立难安。很可能会选择在夜深人静之时,亲自前往密室,要么转移,要么销毁那些要命的证据。届时,便是我们的机会!”
“此计可行,但需周密安排。”苏无名表示赞同,“欧阳泉府上守卫森严,尤其是后花园,我们的人如何潜入?又如何在他开启密室时不被发现?”
卢凌风显然已有腹案:“我已令薛环详细记录了欧阳府后花园的守卫巡逻规律,有两个时间段守卫相对松懈,一是子时与丑时交接之时,二是黎明前天色最暗之时。我会亲自带樱桃和几名最精锐的好手,提前潜入府中,埋伏在假山附近。只要欧阳泉出现,开启密室,我们便相机而动。”
他看向樱桃:“樱桃姑娘伤势未愈,此次行动……”
“奴婢无碍。”樱桃语气平静却坚定,“潜入侦缉,本是奴婢所长。”
苏无名知道樱桃的性格,点了点头,对卢凌风道:“那就如此定下。我与裴寺正(大理寺官员)在外策应,一旦你们得手,或遇到突发情况,以响箭为号,我们便带人接应。”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准备。
卢凌风抽调了金吾卫中最为信赖的八名好手,连同他自己和樱桃,组成十人突击小队。薛环则负责外围监视、散布消息以及策应工作。费鸡师将他那味道刺鼻的“醒神散”分发给每人一小包,以备不时之需。裴喜君虽不能参与行动,但也默默为大家准备了干粮和清水,眼中满是担忧。
是夜,月黑风高。
子时末,卢凌风一行十人,换上黑色夜行衣,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至欧阳泉府邸后墙外。根据薛环绘制的图纸,他们找到了一处守卫视线死角,利用飞爪百练索,敏捷地翻过高墙,落入后花园中。
园内树影婆娑,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更梆声。众人按照事先规划的路线,借助假山、树木和廊柱的阴影,如同鬼魅般向那座最大的假山摸去。
假山怪石嶙峋,在黑暗中如同蹲伏的巨兽。卢凌风很快找到了柳氏描述的那块形似卧虎的巨石。巨石底部与地面紧密相接,看不出任何缝隙。
众人分散隐蔽在假山周围的阴影里,屏息凝神,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园中除了虫鸣,再无其他声响。寒意渐重,露水打湿了衣襟。就在有人几乎要以为欧阳泉今夜不会前来时,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卢凌风精神一振,对众人打了个手势。
只见一道身影,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沿着小径缓缓走来。来人穿着便服,身形微胖,正是礼部侍郎欧阳泉!他步履匆匆,神色警惕,不时回头张望。
他径直走到卧虎石前,停下脚步,再次确认四周无人后,并没有立刻去触动机关,而是蹲下身,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隐藏在暗处的卢凌风和樱桃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他在做什么?
只见欧阳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卧虎石底部的边缘。那粉末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荧光。
“是荧光粉!他在检查是否有人靠近过!”卢凌风心中一凛,幸好他们潜入时极其小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欧阳泉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荧光粉没有被破坏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卧虎石侧面一处不起眼的凸起前,伸出手,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和顺序,或按或扭或转。
“咔哒……咔哒……”
几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块沉重的卧虎石底部,竟然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黝黑洞口!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洞内涌出。
欧阳泉提起灯笼,毫不犹豫地弯腰钻了进去。在他身影没入洞口的瞬间,卧虎石又缓缓滑回原位,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机会!
卢凌风没有丝毫犹豫,对樱桃和另外两名身手最好的手下打了个手势,四人如同狸猫般窜出,瞬间便到了卧虎石前。
按照刚才记忆的欧阳泉的手法,卢凌风尝试着去触动那个机关凸起。然而,那机关似乎极为精巧,顺序或力道稍有差错便无法开启。他试了几次,卧虎石纹丝不动。
“不行,打不开。”卢凌风眉头紧锁。
樱桃俯下身,仔细查看机关周围,她的手指在石壁上轻轻摸索着。忽然,她指尖触碰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凸起,与周围石头的纹理几乎融为一体。
“这里。”樱桃低声道,示意卢凌风来看。
卢凌风凑过去,借着微光,才发现那里确实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他尝试着按了下去。
“咔。”
一声轻响,似乎某个卡扣被解开了。
卢凌风再次尝试之前的开启顺序,这一次,机括声顺利响起,卧虎石再次滑开!
“走!”卢凌风低喝一声,率先弯腰进入洞中,樱桃和两名手下紧随其后。
洞口在他们进入后再次关闭。
通道内狭窄而陡峭,一路向下,石阶上布满青苔,湿滑难行。只有前方欧阳泉灯笼微弱的光点在晃动,指引着方向。
四人屏住呼吸,将轻功施展到极致,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向下走了约莫二三十步,通道开始变得平缓,前方也出现了亮光。是一个不大的石室。
四人隐在通道拐角的阴影里,向内望去。
石室中央点着一盏油灯,欧阳泉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铁柜前,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似乎正在开锁。铁柜旁还有一个火盆,里面有些纸灰,显然他已经在销毁一些东西了。
卢凌风知道不能再等,对樱桃使了个眼色。
樱桃会意,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出,直扑欧阳泉!
欧阳泉似乎察觉到身后风声,骇然回头,只见一道黑影袭来,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钥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刚想呼喊,樱桃的短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冰冷的声音响起:“别动,别出声。”
与此同时,卢凌风和另外两名手下也迅速冲出,控制住了石室入口。
欧阳泉面如土色,看着突然出现的卢凌风和樱桃,嘴唇哆嗦着:“你……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卢凌风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那个巨大的铁柜和地上的钥匙串上。“打开它。”
欧阳泉眼神闪烁,还想拖延。
樱桃手腕微微用力,剑尖刺破了他颈部的皮肤,一丝鲜血流下。
“我开!我开!”欧阳泉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终于崩溃,颤抖着捡起钥匙,摸索着找到其中一把,插入了铁柜的锁孔。
“咔嚓。”
锁开了。
卢凌风示意一名手下看住欧阳泉,自己上前,缓缓拉开了铁柜沉重的门。
柜内,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厚厚的账册、密信,以及一些奇特的物品,包括几个贴着“迷迭香”标签的琉璃瓶,还有几封封面空白的信函,上面盖着一个特殊的血色莲花印记,与在橘县发现的如出一辙!
卢凌风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册,随手翻开几页,里面详细记录了通过波斯宝阁采购“迷迭香”以及其他药材的数量、时间和金额,还有通过沁芳园别院转运“特殊物资”(暗指活人药引?)的记录!另一本则是与各地邪教据点,包括橘县赤血谷的银钱往来和指令传达记录!
而那些密信,落款赫然都是“尊者手谕”!内容多是下达指令,要求加快“圣阵”布置,搜集“药引”,以及……寻找时机,扰乱朝纲,甚至提到了“伺机控制东宫”!
铁证如山!
卢凌风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愤怒,将这些账册密信迅速打包。
“欧阳泉!你身为朝廷重臣,竟勾结邪教,谋逆作乱!该当何罪!”卢凌风厉声喝道。
欧阳泉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石室顶部的阴影里,一道寒光如同毒蛇般射出,直取正在打包证据的卢凌风后心!
“将军小心!”一直警惕着四周的樱桃惊呼一声,想也不想便扑过去,将卢凌风猛地推开!
“噗嗤!”
那道寒光——是一支淬毒的短弩箭,深深地钉入了樱桃的右肩!
“樱桃!”卢凌风目眦欲裂,反手一刀斩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大鸟般从顶部阴影中落下,正是那个从赤血谷逃脱的“霍先生”!他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手中握着一把连弩。
“没想到吧,卢凌风!老夫在此恭候多时了!”霍先生声音沙哑,带着刻骨的恨意,“毁了尊者的圣阵,还想拿走这些证据?做梦!”
他话音未落,手中连弩再次对准卢凌风!
与此同时,石室外也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和呼喊声!显然是欧阳泉府上的守卫发现了异常,与留在外面的金吾卫交上了手!
情况急转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