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没有灵智,只有本能,被生人气息吸引所以跟着段绯,但鬼车小九一进鬼群犹如饿虎扑食,对它们产生了不小的威慑力。
这些鬼物舍不得段绯的活人血气,又畏惧那噬魂的怪鸟,只敢远远地缀在前后,离她和鬼车几十米远处。
远离成群的阴魂后,那种身心不适之感大大减轻,段绯又生龙活虎起来。
鬼车得到大量魂力滋补,体型似乎长大了一圈。阴魂无形,吃下去不占肚子,这里有再多它也吃得下。
段绯懒得自己走,索性把它当个坐骑,坐到它背上,厚厚的鸟毛柔软又暖烘烘的,坐着相当舒服。小九想吃了就快跑几步追上那些四散的阴魂,九个头总能逮到几个飘得慢的。
只是这方天地的禁飞机制不仅对人生效,对鸟也一样,小九有翅膀都飞不起来。
走走停停,直到三天后,她还没走出这片白骨滩。
不过这日,在鬼山鬼海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大一样的怪物。
一开始段绯神识探到远处有两个漂浮在空中的红色小球,正在向她这边靠近,但昏暗的环境下,小球又太小,神识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直到两个圆球距离她只有百来米,她看到圆球上各有个黑点,想了又想,猛然意识到那是一对眼珠。
两个光秃秃的,血丝密布的眼珠子,就这么直愣愣地飘向她,这可比面对无数阴魂还要惊悚。
但那眼珠并没有直接过来,它在阴魂后面停下了。
过了一会儿,段绯见到地上升起一颗头骨,接着是下颚骨、颈骨、锁骨、臂骨……一块块骨头从地上浮起来,组装成一具完整的骨架,而那两颗眼珠飘进骷髅的空洞里,转了几转便安顿在那里。
段绯被这过程惊呆了,眼睁睁看着那副骷髅架子向自己走过来。
“呔!什么怪物?!离我们远点儿!”鬼车小九浑身毛都炸了,所有头朝着对方哈气,豆豆眼圆睁,“我警告你,不要再往前走啦!不然拆了你啊!”
骷髅无视它的警告,一边走一边还对段绯招了招手。
“这到底是什么鬼?”段绯一头雾水,“怎么还挺有礼貌的?”
这时它下颌骨一开一合,竟然说话了:“段绯,是我。”
因为没有声带,骷髅架子发出的声音喑哑难听,还有些漏风,不过已经足够让她听清了。
“你认识我?”段绯指着自己的鼻子。
骷髅沉默片刻,说:“看你的右手心。”
段绯低头看看手,只见莲花纹一闪一闪发出蓝光,她猛地抽了一口冷气:“你是萧诧!”
她从鬼车背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伸出手,又不敢触碰,颤声道:“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的肉身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剩下一副眼珠子了?”
当初被六毒老祖扔进毒液池里,痛成那样她都没哭过,如今看到他只剩下两只眼珠,也不知道传进来后遇到怎样可怕的事才会惨烈至此,忍不住眼眶一酸,眼前一片模糊。
骷髅架子讲话不流利,这时候才说:“别急,我现在无法脱身,只能用一缕神念附在这双眼珠里前来找你。”
“你不早说?”段绯瞬间收了眼泪,问道,“那你在哪儿?这眼珠子又是怎么回事?你把眼睛挖出来了?”
“这并非我的眼睛。”他指了指眼眶,“只是我在此间找到唯一能寄神的活物。”
“你是说,这眼睛是活的?哪有眼珠子单独成活的?”
段绯盯着那两个黯淡无神的眼珠子猛看,只觉得血气沉沉,是不是活的看不出来,但散发着很重的戾气,还有一种她无法形容的怪异气息。
“此活非彼活,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段绯伸手想戳一下右边的眼珠。
萧诧吓一跳,抬起骨爪挡住眼眶,一截指骨恰好被她戳下来,掉进骨堆里找不见了。
虽然面前只是一具白森森的骨头,段绯却可以想象到他无奈无语的表情,讪讪收回手,低声道:“我就轻轻碰了那么一下,不好意思……”
“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你别乱来,要是再让我神念与这对眼珠分离,你就真的找不到我了。”萧诧没好气地说。
“那就快带我去找你啊!”她急道,“过了快四天才来,我们离得到底有多远?”
骷髅架子转身带路:“跟我来吧。”
段绯跟在后面,听他走路咯吱咯吱响,忍不住道:“你就非得穿个骨头衣服吗?多瘆人啊,我看你刚刚来的时候只有一对眼珠,你,不能恢复一下吗?”
萧诧道:“一对眼珠子飘来飘去的你就不觉得瘆人了?再说只有眼珠发不出声音,我靠什么让你认出我?”
“哦,那是挺重要的。”段绯又问,“你这几天都遇到什么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了吗?”
“此地名为‘无尽边狱’,据说数万年前出了一位大能,引地狱之火,将百万怨灵引来此处镇压住。生者不能入,死者不能出,除非边狱中阴灵全部被超度,地狱之火熄灭。不过,我在乱星海从未听过有此传说,乱星海修士零散,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所有我猜测这无尽边狱是乱星海之外的地域,甚至就像那仙海灵圃,已经不在我们这一界了。”
“据说?据谁说的?”段绯提取到关键字,“难道除了没有神智的阴灵,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骷髅架子漏风声音轻飘飘传来:“我进来时在无尽边狱另一头,感应到你的位置,便朝你这边走来,不久之后遇上一条燃烧着黑红色魔火的深渊。此火能焚烧神魂,我不敢强渡,只能找别的路径……”
这无尽边狱似乎真的无边无际,他在其中连方位都无法测算,幸好与她体内的玄魂阴火并未失联。
自第一条鸿沟后,他陆续又遇到几条,每条沟里都是那种黑红魔火,当时他并不知道此火有何特点,但它不好惹是看得出来的。
后来他见到一具与其他尸骨很不一样的骸骨,骨骼与人近似,但大了好多倍。奇特的是,这具骸骨上面已经不见一丝腐肉,两只眼珠却完好无损,仿佛长在活物身上。
或者说它们更像一个不依附肉身的独立整体,而非人体的器官之一。
这种不同寻常的东西,他当即就取了下来,至于有何作用,以后慢慢研究就是了。
之后他发现,有魔火的区域附近就没有阴灵,而远离了那些火焰燃烧的深渊,阴灵就异常猖獗。
萧诧是鬼修自然不怕这些东西,但阴煞之气对活人之躯会产生不好的影响,他担心段绯长时间被阴气侵蚀,神魂会受到污染和损伤。
着急忙慌地赶往她的方向时,他被一个意外出现的家伙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