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远东团结村的食堂里,玉米酒的热气裹着酸菜香漫过房梁。离国庆还有半月,铁军们把安全帽倒扣成酒杯,搪瓷碗碰出叮当响,酒液晃成碎银子。秦大川扯开军大衣,里头红t恤上 “团结村” 三个字被热气蒸得发亮:“去年这时候,咱还在冻土堆里啃冷馒头,今儿 ——” 他扒开酸菜白肉锅的油花,金黄里滚着黑土地的猪油香,“李改革从江城捎来的老坛酸菜,配咱自个儿养的黑猪肉,香得能把西伯利亚的熊招来!”
房梁新挂的五星红旗还沾着浆糊,边角被风掀得轻颤。冬尼娅推着烤炉进来,炉壁上用紫薯粉画的天安门刚勾完最后一笔飞檐。“跟大川哥学的,” 她铲起列巴,芝麻粒在灯光下跳,“掺了大棚的紫薯泥,蒸成五角星 —— 国庆那天要摆成花坛,比基地的向日葵还亮。” 俄罗斯姑娘们举着桦树皮木牌围上来,“国庆快乐” 四个中文字歪歪扭扭,俄文字母像搭在旁边的小尾巴,被热乎气熏得发潮。
叶莲娜把军用水壶往桌上一顿,壶身的弹片凹痕磕出闷响。李开放早把韭菜馅饺子推到她跟前,饺皮上压着五角星花纹,碗边摆着黑加仑酿的红醋:“冬尼娅说你爱这口。对了,秦大川正带着人雕红薯华表呢,说要竖在基地门口,柱头上还得刻‘团结’俩字。” 叶莲娜忽然从背包里摸出块冻硬的黑面包,俄文 “等待” 二字刻得很深,缝里还卡着防空洞的泥:“去年这会儿,我和战友们隔着电台听《喀秋莎》,面包硬得能硌掉牙。现在……” 她咬了口饺子,韭菜香混着醋味漫出来,“能在自个儿食堂吃热乎的,真好。”
墙角电视里,国内国庆彩排的阅兵方队正踢着正步。铁军们 “唰” 地站直,脊梁挺得像地里的白杨树。一个俄罗斯姑娘突然指着屏幕尖叫:“那机场!我爷爷当年参与修的!” 说着就扯过红绸子,给李开放的安全帽系上五角星飘带,绸子边角扫过他胸前的军功章,晃出细碎的光。叶莲娜猛地起身,从背包最底层摸出块巴掌大的五星红旗,边角磨得发白,却被掌心的汗焐得温热:“中国商船水手送的,在战壕里藏了一年零三个月。” 她把国旗铺在桌上,秦大川摸出钢笔,在背面写 “团结村全体铁军,2019年国庆敬上”,笔尖划过布料的沙沙声,混着电视里的军乐格外清响。
“来,敬三杯!” 李开放举起安全帽,筷子敲得碗边儿当当响。“第一杯敬黑土地,” 他朝窗外扬下巴,收割机的灯光在红薯地里织出银网,“40多万吨红薯,没白瞎咱晒掉的三层皮;第二杯敬国旗,新中国70大庆,再有十五天,咱要让这面旗在俄远东亮得扎眼;第三杯 ——” 他攥住叶莲娜的手,指腹蹭过她军功章上的弹痕,“敬所有从炮火里爬回来的人!”
冬尼娅捧着铁盒子进来时,红薯糖霜做的天安门模型还冒着热气,城楼檐角沾着紫薯粉,像落了层晚霞。“李开放偷偷做了半年,说等你回来摆花坛。” 话没说完,叶莲娜已红着眼圈把模型塞进他怀里,糖霜沾了两人的指尖,甜得发黏。
厨房突然传来吆喝,秦大地端着托盘冲出来,每个饺子都捏成小火炬的模样,红枣馅从捏褶处冒出红芯:“尝尝‘红火中国年’!国庆那天,咱围着国旗吃饺子,直播看阅兵!”
饺子汤的热气糊了窗户,把外头的红薯地晕成一片金雾。叶莲娜咬开饺子,红枣的甜混着面香漫上来,忽然想起在别利别克战壕里,电台里《喀秋莎》的旋律混着雪粒声 —— 原来安稳的滋味,是比糖还暖的甜。隔壁桌,秦大川正教俄罗斯姑娘折五角星,红纸上的折痕像极了红薯叶的脉络,俄文 “我爱中国” 写得歪歪扭扭,却被仔细贴在荣誉墙上,旁边是铁军们的军功章,闪着比星星还硬的光。
…………
秦大川用胳膊肘撞了撞秦大地,眼神往食堂外偏了偏。两人踩着月光钻进白桦林,树影在地上织成网,把脚步声碎成星子。
“刚接到李小山董事长的消息,” 秦大川的声音压在风里,“中俄军方都确认了,安雅不在俄罗斯,瓦格纳集团也从没接触过她。”
秦大地的靴底猛地碾进冻土,指节攥得发白。过了半晌,他才哑着嗓子问:“怎么可能?之前所有线索都指着瓦格纳……”
“线索是被人用绳牵着引过去的。” 秦大川踢开脚边的碎冰,“但两边军方交叉核实过三次,消息假不了。大地,咱得换方向找。”
秦大地望着远处基地的灯光,忽然扯了扯嘴角:“老班长,你还记得那个熊洞不?”
“春节时你一个人进去过,跟人起了争执。” 秦大川的目光像探照灯,“你们争什么?”
秦大地听到这里,心中一暖:老班长果然跟了进去,自己自编自导的一幕果然奏效。他故意垂下眼睑,让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片阴影,声音里裹了层恰到好处的哽咽:“那天我在熊洞深处发现个铁盒子,刚摸到锁扣就窜出伙人 —— 穿着迷彩服,说话带着浓重的顿河口音,手里的 AK-47 枪管还发着冷光。”
他往秦大川身边凑了半步,靴底碾过碎冰的声响里藏着试探:“他们抢盒子时喊的词我记不清了,就听见‘地道’‘图纸’俩词翻来覆去地说。我死死抱着盒子不放,被他们用枪托砸了后腰 —— 您瞧。” 他突然掀起军大衣,后腰有道青紫的淤痕,在月光下像条扭曲的蛇,“最后还是被他们抢了去,只撕下块盒子上的铁皮。”
秦大川的目光落在那道淤痕上,指尖在袖管里蜷成个硬疙瘩 —— 他下午检查营地医疗箱时,分明看见瓶开封的淤青药膏,说明书上还沾着根秦大地的头发。但他脸上没露半分,只沉声追问:“铁皮呢?”
“在这儿。” 秦大地从脖子上扯出条红绳,吊着块锈迹斑斑的铁皮,边缘还挂着齿状的撕痕,“您看这上面的刻痕,像不像地道入口的坐标?我怀疑那伙人就是瓦格纳的分支,故意拿安雅的消息引我去熊洞,其实是想抢地道里的东西。”
偷瞟秦大川时,见对方正盯着铁皮出神,他赶紧往深处说:“那本在地道里找到的日记,您还记得不?里面提过‘熊洞是地道的应急出口’。我猜他们早就知道地道的事,想借着找安雅的由头,把里面的军事部署图弄到手 —— 毕竟那片地下工事,能藏一个整编师的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