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川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掌心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好能让他感受到压力:“你故意让他们抢走铁盒子,就是想跟着顺藤摸瓜?”
秦大地的喉结滚得像吞了颗石子,半晌才挤出个苦笑:“老班长明鉴。我想着,只要盯紧那伙人,总能找到安雅的线索,说不定还能揪出瓦格纳的老巢…… 只是没想到,线索竟然是假的。”
他把铁皮重新塞回衣领,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让他莫名定了神:“现在看来,那伙人根本不是瓦格纳的,倒像是……” 他故意顿住,眼神往远处的榛子树丛瞟了瞟,“像某个想借地道搞事的第三方势力。您说,会不会就是逼我签借条的外国财团?”
秦大川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忽然笑了:“你猜?”
月光穿过枝桠,在两人之间投下道斑驳的界线。秦大地知道,老班长这声 “你猜” 里藏着千钧重 —— 既没戳破他的谎话,也没全盘相信,就像在地道里故意留给他的那本日记,看似是破绽,实则是诱饵。
他突然挺直腰板,靴底在冻土上碾出清晰的印子:“不管是哪路妖魔鬼怪,只要敢藏起安雅,我就敢掘地三尺把他们翻出来。老班长,您说接下来咋干?”
秦大川拍了拍他的后背,力道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回去睡一觉。明天起,跟着冬尼娅去红薯地测墒情 —— 记住,第三排垄沟底下的土,多留心。”
秦大地心里猛地一震 —— 第三排垄沟,正是地道坍塌区域的正上方。他望着秦大川转身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演的这出戏,老班长早就拿着剧本在台下看了全程,现在递过来的,是让他接着演下去的新台词。
夜风卷着松针掠过耳畔,像有人在暗处翻页的声响。秦大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铁皮,锈迹蹭在指尖,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度 —— 那是他从地道废墟里捡来的,上面的刻痕,其实是他照着日记里的笔迹,用钉子一点点凿上去的。
“那天,在熊洞附近雪地里起降的直升机又是咋回事?”
秦大地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脖子上的铁皮,锈渣嵌进掌心。他低头盯着靴底的冰碴,声音像被冻住的石子:“您也看见了?”
“雪地上的螺旋桨印子,能躺下仨人。” 秦大川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往秦大地耳朵里钻,“尾翼喷的漆是灰的,不是俄军的橄榄绿,也不是瓦格纳的黑。”
秦大地突然抬起头,眼里竟迸出点 “恍然大悟” 的光:“那伙抢铁盒子的人!我被打晕前瞅见直升机在树梢上悬着,舱门开着,吊着个黑箱子 —— 现在想想,那箱子尺寸,跟地道里日记提的‘弹药箱’正好对上!” 他往秦大川身边又凑了凑,呼吸里带着刻意做出来的急促,“他们抢了铁盒子就往直升机跑,我追上去时被一人踹倒在雪地里,看清他肩章上有个银色的狼形标 —— 老班长,您说这标会不会是那外国财团的记号?”
他故意扯动脖子上的红绳,铁皮撞在锁骨上叮地响:“您想啊,能调直升机来抢个铁盒子,除了手握资本的财团,谁有这手笔?瓦格纳的直升机都在非洲和中东那边忙着,哪会往这荒山野岭调?”
秦大川没接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月光突然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秦大地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 那慌乱不是怕被识破,是怕编得太圆反而露了破绽。
“那直升机型号,你看清了?” 秦大川突然问,指尖在袖管里数着秦大地眨眼的频率。
“米 - 8…… 好像是。” 秦大地低头摸了摸后腰的淤痕,像是在回忆,“机身上有串白漆编号,我记了三个数字,0、7、3,当时雪迷眼,没看全。”
“073?” 秦大川的声音陡然沉下去,“去年在别利别克机场坠毁的那架走私直升机,尾号就带 073,背后金主是敖德萨的空壳公司 —— 巧得很,那公司股东名单里,有个名字跟逼你签借条的财团法人,重名。”
秦大地的喉结滚了滚,像吞了块冰。他没想到秦大川连这都查了,后背瞬间冒出汗来,却只能硬着头皮接话:“就是他们!肯定是他们!用直升机运地道里的东西,再嫁祸给瓦格纳,一石二鸟!”
秦大川突然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军大衣渗进来:“大地,你记不记得日记里最后一页写的啥?”
“‘熊洞藏火,地道卧龙’?” 秦大地脱口而出,这是他背了三天的句子。
“对。” 秦大川转身往食堂走,靴底碾过雪地的声响匀得像钟摆,“火是引蛇出洞的饵,龙是守洞的人。明天测墒情时,多看看第三排垄沟的土 —— 要是土底下有水泥味,喊冬尼娅给我递根烟。”
秦大地站在原地,望着秦大川的背影消失在白桦林尽头。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铁皮,突然发现那锈迹斑斑的表面,被自己的汗濡湿后,竟显出个模糊的蛇形 —— 那是他昨晚用钉子凿铁皮时,不小心刻歪的痕迹。心想:冬尼娅不是我双子星计划的搭档073吗,老班长这是啥意?
“073……” 他喉间漏出半声低喃,被夜风撕成碎片。双子星计划启动那天,教官在暗室里展开的资料上,搭档的代号旁画着朵银色矢车菊,说 “她的接头暗号藏在细节里”。当时他只当是句废话,直到冬尼娅第一次烤列巴,在面团上捏出矢车菊花纹 —— 原来所有线索早像红薯藤,在暗处缠成了网。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加密通讯器,指腹悬在开机键上三秒,又猛地缩回。老班长让喊冬尼娅递烟,是巧合?还是早就看穿了这层搭档关系,故意把俩 “蛇” 扔进同一个篓子里?他想起秦大川拍自己胳膊时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好够让袖管里的录音笔录下铁皮碰撞的叮当声 —— 那声音,和 073 的通讯频率校准音,只差三个赫兹。
夜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有人在暗处冷笑。他知道,老班长那句 “水泥味” 是暗号,而自己肩上的戏,还得接着唱下去。
“我这就把境外财团和直升机的线索传给李小山董事长,军方那边肯定能挖出更多底细。” 秦大川的声音从林口飘过来,带着雪粒的清冽,“走,回去吃饺子。国庆快到了,咱得让这面国旗,永远在咱自己的地盘上飘扬。”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白桦林,靴底碾过刚被秋霜吻过的大地,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他们没注意到,三十米外的榛子树丛里,一双眼睛正透过枝叶的缝隙窥望 —— 那双眼藏在夜视仪的绿光里,睫毛上结着秋霜,像沾了冰的针。当秦大川最后回头时,树丛里只剩风吹榛子壳的轻响,仿佛刚才的窥视,只是月光和树影织出的幻觉。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不知谁把探照灯对准了食堂外墙,中俄大伙儿用红砖砌的 “祖国万岁” 四个大字闪着红光,每个笔画里都嵌着红薯干。李开放突然抓起叶莲娜的手,在结霜的玻璃上画天安门:“明年国庆,咱要在大棚顶上装 LEd 国旗,让全西伯利亚都看得见!” 他指尖划过的地方,窗外的红薯藤在星光下轻轻晃悠,李开放偷偷在旁边画了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儿,身后飘着中俄两面国旗,旗角在想象里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