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推开家门时,秦淮茹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钢蛋铁蛋趴在小桌上画画,蜡笔在纸上涂出一片歪歪扭扭的红色。听见开门声,俩孩子齐刷刷回头,嘴里喊着“爸爸”,手里的蜡笔都掉在了地上。
“慢点跑,别摔着。”周凯弯腰抱起扑过来的钢蛋,在他软乎乎的脸上捏了一把,鼻尖萦绕着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是红烧肉的味道,秦淮茹知道他今天被调查小组问话,特意炖了肉给他压惊。
“问得咋样?”秦淮茹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眼里带着担忧,“没为难你吧?”
“没事,例行公事。”周凯把铁蛋也捞进怀里,坐在炕沿上听俩孩子叽叽喳喳讲幼儿园的事,心里那点因调查而起的紧绷渐渐松了下来,“娄家的事,跟咱没关系,他们查了半天,没找出啥牵连。”
秦淮茹把碗筷摆好,往他碗里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那就好。我这一下午都提着心,就怕……”她没说下去,但眼里的后怕藏不住。这年头,沾上个“资本家”的边,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凯咬了口肉,油香混着酱汁的甜在嘴里散开,忽然想起娄家公馆里那碗红烧肉的味道。娄半城的厨子用的是绍兴黄酒焖的,带着股子文人式的精致;而秦淮茹的红烧肉,是用酱油和冰糖慢炖的,粗粝里透着家常的暖。
“娄家应该到香港了。”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秦淮茹愣了愣:“你咋知道?”
“猜的。”周凯给铁蛋擦了擦沾着蜡笔的小手,“娄半城那个人,看着温和,其实比谁都有主意。我上次提了句‘重耳生于外’,他那么精明,肯定能琢磨出意思。早早就开始处理私产,又借着生病躲出去,跑路的准备做得足着呢。”
他想起娄半城送他的那座小四合院,想起那对守院的老夫妇,想起临别时老太太塞给他的那枚黄铜印章。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安排,其实都是在为“离开”铺路。而他那句点醒,不过是帮老人下了最后的决心。
“也算……没白受他当年的恩惠。”周凯拿起馒头,掰了一半给钢蛋,“1950年那些恩情,我记到现在。这次能让他们全家平安出去,也算还清了。”
秦淮茹叹了口气:“也是他们家运气好,碰上你这么个念旧的。换了旁人,躲还来不及呢。”
周凯没接话。他不是圣母,只是觉得有些情分该还。何况他看得清楚,娄家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的资本家——当年公私合营,娄半城是第一个主动上交厂子的;厂里扩产缺技术,他带着老工程师免费出方案;就连对家里的老仆,都能留座院子养老。这样的人,不该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夜里哄睡了俩孩子,周凯坐在炕边抽烟,看着窗外的月光。秦淮茹靠在他肩上,轻声问:“你说,娄晓娥到了香港,会想这儿不?”
“或许吧。”周凯弹了弹烟灰,“但总比留在这儿强。你没见技术科那帮人,天天盯着娄家的旧账,就盼着找出点‘问题’邀功。真等他们动手,娄家就算不被抓,也得被斗得抬不起头。”
他想起原剧情里娄家的结局——娄半城被下放到农场劳改,娄晓娥挺着肚子去找傻柱帮忙,最后还是靠着傻柱认识的那位“大领导”才翻了身。可现在呢?
杨厂长早就调去别处了,那个能帮上忙的“大领导”,自然也不会跟傻柱扯上关系。傻柱现在还是食堂那个爱冲动的大师傅,每天琢磨着怎么跟许大茂较劲,哪有本事搭救一个被盯上的资本家家庭?
若是没有他那句提醒,娄家怕是真的要栽进去,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说起来,傻柱最近咋样了?”秦淮茹忽然问,“没因为娄家的事受牵连吧?”
“他能有啥事。”周凯笑了笑,“跟娄晓娥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调查小组问了两句就过去了。就是许大茂,被关了半个月,出来后人蔫了不少,见了傻柱都绕着走。”
这大概也是被改写的轨迹之一。原剧情里,傻柱和娄晓娥因为聋老太太的撮合,多少有些暧昧的拉扯,可现在,傻柱忙着跟许大茂斗气,娄晓娥忙着处理家事,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连交点都没有。
傻柱不用再为娄家的事操心,娄家也不用指望傻柱的帮忙,这样其实挺好。
“世道越来越乱了。”秦淮茹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担忧,“今天去供销社,听见人说,又有几家‘成分不好’的被抄家了。”
周凯搂紧了她,指尖划过她鬓角的碎发:“别担心,咱成分好,又是厂里的干部,只要自己不犯错,没人能动咱。”他顿了顿,补充道,“秦家村的藤编坊也得盯紧点,别让人挑出毛病。那些婶子们挣点钱不容易,不能因为这点事受牵连。”
秦淮茹点点头,没再说话。屋里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和周凯指间烟头明灭的微光。
周凯望着屋顶的梁木,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庆幸。他穿越到这个年代,没能力改变整个时代的浪潮,却在不经意间,拽了娄家一把,让他们避开了即将到来的漩涡。
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很难,改变一群人的命运更难,但他做到了。哪怕只是一个家族,哪怕只是悄无声息的逃离,也足以让他觉得,这些年小心翼翼的挣扎,都有了意义。
至于傻柱会不会认识大领导,许大茂能不能彻底安分,都不重要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他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小家,护好身边的人,在这汹涌的时代里,稳稳地扎下根去。
烟头燃尽,烫了指尖。周凯掐灭烟蒂,躺了下来,把秦淮茹搂在怀里。
“睡吧。”他轻声说,“明天还得上班呢。”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被悄悄改写的乐谱。而属于周凯的旋律,还在继续,平缓,踏实,带着烟火气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