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贴在厂门口的宣传栏上时,阳光正好。红底黑字的文件格外醒目,“任命周凯为钢渣厂厂长”几个字,被来来往往的工人看了又看,议论声像潮水般涌开。
“周厂长可是咱看着起来的,从车间学徒到一把手,不容易!”
“以后生产上的事,就听周厂长的了,他抓新车间那几年,咱厂的日子多红火!”
“李书记也升了,这俩搭档,错不了!”
周凯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听着楼下的议论,心里却出奇地平静。几天前的焦虑像被风吹散的烟,只剩下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知道,这个时代给了普通人最难得的机会——阶级的天花板尚未完全闭合,只要肯实干,就有向上走的可能。而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李怀德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个搪瓷缸,里面泡着浓茶。“恭喜了,周厂长。”老厂长笑着坐下,“以后钢渣厂的担子,就压在你肩上了。”
“还得靠您多指点。”周凯给老厂长续了水,“您现在是书记,掌着方向呢。”
“我这书记,主要管党建和人事,生产上的事,你放手干。”李怀德呷了口茶,语气认真,“这几年你搞出口、抓技术,思路比我活。现在是该让年轻人往前冲了。”
下午的常委会,是周凯作为厂长主持的第一次会议。会议室里,李怀德坐在他左手边,其余几位副厂长分坐两侧。老书记退休后,班子里的气氛反倒更融洽了——大家都清楚,周凯和李怀德搭档十几年,从来没红过脸,这样的默契,是厂子的福气。
“以后厂里的分工,我跟李书记商量过了。”周凯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生产、安全、外贸,由我负责;党建、宣传、部委对接,由李书记牵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生产抓牢,出口订单不能断,工人的工资福利,更得跟上。”
李怀德点点头,补充道:“党委这边会全力配合,思想教育不能松,但绝不搞形式主义,不耽误生产。”
周凯紧接着抛出了新的管理思路:“我看厂里最近有些松散,杂物乱丢,机器保养跟不上。从今天起,搞‘三化管理’——物料堆放统一化,生产流程高效化,资源利用节约化。”
这话一出,有人愣了愣。“周厂长,这‘三化’具体咋弄?”主管后勤的副厂长问道。
“很简单。”周凯拿出早就画好的图纸,“车间里的工具,按区域编号摆放;流水线的工序,重新优化,能合并的合并,能提速的提速;边角料、废机油,都要回收利用,卖废品的钱,给车间当奖金。”他笑了笑,“咱不搞花架子,就一条——少浪费,多干活,让大家兜里的钱变多。”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气氛一下子活了。大家都听明白了,周厂长的管理,全冲着“实在”二字来的。
李怀德看着周凯侃侃而谈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感慨。十几年前,这小子还是个跟着他跑车的长途司机,转眼就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厂长。他提出的“三化”,看着简单,却戳中了厂子的要害——混乱时代的尾声,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务实的作风。
“我看行。”老厂长第一个表态,“就按周厂长说的办,各部门下周把方案报上来。”
散会时,夕阳透过窗户,给会议室镀上了层金边。李怀德拍了拍周凯的肩膀:“我没看错你。钢渣厂交给你,我放心。”他心里已经盘算着,等厂子稳住了,就向部里申请调岗——或许能去重工部当个巡视员,而周凯,无疑会是他最有力的后盾。
周凯回到家时,秦淮茹正在厨房忙活,炖肉的香味飘满了屋子。“回来啦?”她系着围裙迎出来,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我听纺织厂的同事说了,公告贴出来了!”
“嗯,以后得更忙了。”周凯把她搂进怀里,鼻尖蹭着她的发香。
“忙也得注意身子。”秦淮茹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给你炖了排骨,补补。”
晚饭时,夫妻俩喝了点红酒,算是庆祝。秦淮茹给他夹着菜,忽然笑了:“还记得刚结婚那会儿,你说以后要让我过上好日子。现在,真过上了。”
“还不够。”周凯握住她的手,眼里闪着光,“咱还得努力,给钢蛋铁蛋攒家底,再……生个闺女。”
秦淮茹的脸一下子红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却扬得老高。
夜深了,窗外的月光格外温柔。周凯抱着秦淮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心里满是安稳。从穿越到这个火红的年代,他从没想过能走到今天——从一无所有的司机,到执掌一个大厂的厂长,有汗水,有运气,但更多的,是这个时代的馈赠。
他知道,混乱的时代即将过去,新的机遇正在酝酿。钢渣厂的“周时代”,不仅要抓生产、赚外汇,更要为将来铺路——等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他要鼓励厂里的年轻人读书;等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起,他要让钢渣厂的产品,真正走向世界。
第二天一早,周凯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提前半小时到了厂门口。看着陆续进厂的工人,他笑着打招呼,声音洪亮:“早啊,今天也得加把劲!”
工人们笑着回应,脚步轻快。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时代,也在钢渣厂的机器轰鸣中,缓缓拉开了序幕。
而周凯知道,他的路,才刚刚走到精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