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茹最终还是没去成学校。
那天周凯特意请了假,想去给她报子弟小学的名,却被小姑娘堵在了门口。她攥着衣角,脸涨得通红,声音细若蚊蚋:“姐夫,我不去……真的不去。”
“为啥?”周凯蹲下来,看着她眼里的局促,“是怕跟不上课?我请王大姐家的闺女给你补补,她念初中,学问好。”
“不是……”小金茹的头埋得更低了,“我都十二了,跟七八岁的孩子一起念三年级,他们会笑我的……再说,我在家能帮着带铁蛋、钢蛋,还能做饭,去学校净耽误事。”
周凯还想劝,秦怀茹从屋里出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摇了摇头。她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性子犟,脸皮薄,真要是硬逼着去,怕是在学校也待不踏实。
“不去就不去吧。”秦怀茹摸了摸小金茹的头发,语气柔得像水,“姐教你认字,家里的育儿手册、厂里的规章表,都能当课本。等你再大点,去厂里的夜校念,都是大人,没人笑话你。”
小金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点头:“嗯!我跟姐学!”
周凯叹了口气,没再坚持。他知道,这不全是小金茹的问题。这年头,城里的孩子能读完小学的都不多,更别说乡下姑娘了。教育的普及,还得慢慢来,不是他一个人能急得来的。
日子便在这样的平静里滑过。秦怀茹在国棉厂越干越顺,四级工的工资加上各种票证补贴,成了家里的“半边天”;周凯依旧跑运输,只是越来越忙,厂里的货车从三十辆加到了五十辆,他这个小队长管的人也多了,常常是天不亮出门,半夜才回来。
小金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铁蛋和钢蛋会走路了,她就牵着两个小家伙在院里学步,嘴里念着秦怀茹教的字;做饭时总想着往周凯碗里多夹块肉,自己却啃着玉米饼子;晚上等一家人睡熟了,就在灯下偷偷练写字,铅笔头磨得短短的,作业本上的字却越来越工整。
周凯偶尔会想起自己那个“金手指”——一个约莫二十几平的空间,像辆厢式货车的车厢,只能存东西,既不能自动取物,也没什么特殊功能,平淡得像个普通的储物柜。
他最初发现这个空间时,还激动了好一阵子,以为能靠着它干番大事业。可日子一天天过,他才发现这空间实在“鸡肋”:不能凭空变出东西,存进去的得是实实在在的物件;取东西还得亲手往里“掏”,跟开货车门没两样。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本事”。
直到上个月,他去乡下拉粮食,听见老农们念叨“今年雨水少,怕是要减产”,心里才猛地咯噔一下——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书,未来几年,恐怕会有一场大饥荒。
那之后,周凯开始有意无意地往空间里存东西。
每次跑长途,路过粮站就多买几十斤玉米面,说是“厂里食堂要的”;秦怀茹领的布票、油票,他都悄悄攒着,换成实物存进去;甚至连小金茹腌的咸菜、晒的红薯干,他都趁没人时收进空间大半。
空间渐渐被塞满了。角落里堆着成袋的粮食,墙上挂着腌好的腊肉,架子上码着罐头和压缩饼干,还有几匹厚实的棉布和几箱常用药。看着这些东西,周凯心里才稍微踏实点——就算真的来了饥荒,他也能让一家人不饿肚子。
只是这空间实在太“笨”。上次他想从里面取袋面粉,愣是在驾驶室里“掏”了半天,差点被小张撞见,吓出一身冷汗。他常常自嘲:别人的金手指是神器,他这顶多算个带锁的仓库。
“凯哥,发啥愣呢?”小张拍了拍他的肩膀,“调度室让你去一趟,说是有趟急活,去东北拉木材。”
周凯回过神,把手里的账本合上:“知道了。”他起身时,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那是空间的“虚拟钥匙”,其实就是个普通的铜钥匙,只是他自己知道,捏着它才能打开那个隐藏的空间。
去东北的路上,他特意绕到一个偏僻的粮站,用攒了半年的工业券换了一百斤大米,趁着夜色收进空间。看着空间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粮食,他忽然觉得,这“笨”空间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它能让他在这变幻莫测的年代里,多一份守护家人的底气。
回到家时,秦怀茹正和小金茹在院里晒萝卜干。铁蛋和钢蛋在旁边追着蝴蝶跑,笑声像银铃似的。
“回来了?”秦怀茹接过他手里的包,“东北冷不冷?我给你缝了件厚棉袄,试试合不合身。”
小金茹已经端来了热水:“姐夫快洗手,我炖了鸡汤,给你补补。”
周凯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或许改变不了小金茹不上学的事实,或许改变不了这个时代的局限,甚至连自己的金手指都平平无奇,但只要能守着这一家子,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日子一点点变好,就够了。
至于那个塞满粮食的空间,就当是他给未来的一份保险吧。但愿用不上,但若真到了那一天,它便是这一家人最坚实的依靠。
夜色渐深,周凯躺在床上,听着身边秦怀茹均匀的呼吸声,还有隔壁屋小金茹哄孩子的轻哼。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钥匙,轻轻笑了——管它是不是鸡肋,是自家的,就好。